第130章 私定终身

夜风将窗纸吹得微微颤动，谢府内宅一角静谧得仿若与世隔绝。

此时书房烛火未灭，谢令仪倚坐书案之后，手中正摊着那份新收到的“工部毒案”名录，一笔一划圈定关键字，眉眼沉定如水。

门外传来细碎脚步，她未抬头，唇角却扬起一丝弧度：“进来。”

门被轻轻推开，谢棠换下了白日里在官署所着的官袍，穿着一袭青衣，腰间玉佩轻撞，声如轻羽。

“你许我今日用过晚膳再说。”谢棠走至案前，轻声道，“我应诺了。”

谢令仪抬眼看他，眸中笑意微泛：“你倒记得清。”

谢棠垂眸一笑，走近她几步，眼神却渐渐凝重：“我近日查到一事……是关于楚家的账册。有人在礼部长期做账隐瞒楚氏旧田赋收入，极可能与南荒一线密有勾连。”

“你可知是谁在做账？”

谢棠轻轻点头：“是张右司。我尚未惊动他人，但此人行迹频密，背后或有太后默认。”

谢令仪沉吟片刻，随即道：“你从户部调来不到月余，便能探出此事，想来太后也己有所察觉。”

她顿了顿，语气忽而放缓：“——你小心些。”

谢棠心神一震，仿若这些日以来所有奔走劳顿都为这句而来。他望着谢令仪，神情缓缓敛起轻浮，只余郑重。

“我小心，也因为你。”

谢令仪怔了怔。

谢棠向前一步，身形微弯，几乎是压低声音地说：

“令仪，我从未见你退后过哪怕一步——可你若哪天倦了，不想斗了，不想争了，我也愿为你守一方宅院，一炉书卷。”

谢令仪一时无言。

她知谢棠少年入仕，风流不羁，却也深藏锋芒。旁人眼中他是京中贵公子的笑谈风月，可她知他也曾在风雪之夜独自赴边郡书馆只为寻一封旧军令残稿。

他非无情之人，只是从不许情扰其心。

而今，他在她面前轻声言情，低眉问意。

她笑了：“你说这话时，怎的倒像顾清和？”

“他也这么求的你？”

“不是求，他是问我，可愿他留。”谢令仪眨了眨眼，“……你是求。”

谢棠一怔，旋即叹道：“我不求。”

他握住她执笔的那只手，目光沉静：“我认定你了。”

谢令仪静静看着他。

烛影微晃，风从窗缝间钻入，却不觉寒意。

“你可知，你要做的是侧夫。”谢令仪轻声提醒。

“我只愿做谢令仪的夫。”谢棠笑意含情，“名分不过虚物，我在你心里有位置，旁人说什么都无妨。”

“你不怕旁人说你攀高门、失身份？”

“你知道我本就没有什么身份。”谢棠收了笑意，眼底幽光微敛，“我虽姓谢，但父早亡，母弱病。若非你，我早被族中打压至无名之地。如今能有今日，不过是借你光照。”

“你是靠你自己入的户部。”

“但你是我愿以命换的那个光。”

谢令仪心头微颤，她伸出手，扣住他执着她指的手，十指紧扣。

“好。”她轻轻开口，“我应你。”

谢棠定定看她，忽而轻笑一声。

“那你可不许反悔。”

谢令仪挑眉：“本主上许下的事，从来不反悔。”

谢棠低下头来，额头轻轻抵住她额头，动作温柔，仿若怕惊了这一刻。

“谢令仪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从今往后，我为你一人风月，再无别意。”

**

夜更深时，两人自书房步出，走回院中。月色皎洁，洒在青砖绿瓦之上，仿若铺满银霜。

谢棠止步于廊前，忽道：“你待我与顾清和他们一样？”

谢令仪一怔，回头望他。

“是。”她答。

谢棠笑：“那就好。”

**

翌日清晨，宁知微来报：“主上，杜医郎己查明楚家旧仆之毒案，关联密使己缉入天牢。”

谢令仪整理衣袍，吩咐道：“将讯卷拟清，本主上今日要进殿奏事。”

她步伐稳重，步入朝局之中。

可衣袍之下，指尖仍余谢棠昨夜所握之温。

——他们未宣之于外，却己私定终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