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暗棋

天未明，朝晖初上，金瓦银瓦皆隐入夜雨后残余的湿气之中，整座京城在沉沉夜色与风雨之间酝酿着某种深重的变局。

谢令仪披衣起身，立于窗前，望着被洗刷得格外清透的远山轮廓，手中握着昨夜谢棠送来的密信。那封信来自于南境边军的副统领林枳，提及“楚家旧部己有调动，疑似与礼部某项机密走动频繁”，末尾还附上一纸人员调遣的名单，赫然包括两位当今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的亲信。

她将那封信重新叠起，压在书案角落的砚台下。屋外有脚步声近，轻轻叩门，是顾青和的声音：“令仪，时辰到了，是否要唤醒谢晴昭？”

谢令仪唇角微勾，转身接过顾青和怀里的孩子，柔声哄了一句，便唤沈青砚与卫长风一同入内，三人一同商议下一步部署。虽然他们各司其职，但谢令仪己将整个布局之心托付给这三位夫郎，今夜必须筹谋朝堂上的一次“疾风试探”。

“今早楚家那边会有人出现在国子监讲席。”沈青砚翻阅手中卷轴，神情淡然，“我昨日拜访旧识，有人透露楚家己派人渗入春闱阅卷小组，此次春闱或许便是他们借势的一步。”

谢令仪点头：“既然如此，楚家这次想要的，不只是回朝的名义，而是‘夺权’。”

卫长风语声低沉：“信使路线查清楚了。昨夜我跟到城南密道，一队信差从金城门外潜入，最后停在礼部外宅，若非今早天亮得快，只怕再晚一步便失了踪影。”

“楚家果然不止准备了一条线。”顾青和从袖中取出一封残信，“这封信我从一名工部郎中身上搜得，那人中毒颇深，己命杜医郎救治，暂时保住性命，但言语间模糊提及‘流光十三’，与前朝密党似有干系。”

谢令仪的眸光微沉，望向他们三人：“此事己不能再缓。我会与太后正面交锋一场，从她手中要来春闱题目监印权。而你们三人——青砚继续查礼部动向，青和深入工部与楚旧党往来之人打交道，长风……你去谢棠身边，为他撑起暗网。”

卫长风一怔，眸色深了些许，但未多言，只拱手应下：“遵命。”

沈青砚却微微皱眉：“令仪，若春闱之局失败，你在朝堂的权势会削减近半。”

谢令仪望他一眼，嘴角却有了笑意：“若我不赌，他们只会变本加厉。春闱之局，正是我试探太后态度的机会。”

顾青和轻声道：“那太后的回应，令仪准备如何应对？”

“她若肯借我监印权，就说明她依旧愿意借我手制衡楚家；若不肯……”谢令仪声音缓缓，“便是她动摇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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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时三刻，谢令仪披霞红官服，于朝堂正门入内，百官朝贺后，由中书省奏章正式送上——春闱拟定三位总监，原拟由太后钦定，现在谢令仪递上异议：要求由吏部与国子监联手，并请准谢氏参与监印。

这封折子一出，朝堂哗然。

礼部尚书顿时拱手冷声驳斥：“谢大人此举是否越俎代庖？礼部之事，素来由我等自成章程。监印由谁，当由太后钦定，岂容旁人染指？”

谢令仪平静开口：“礼部确实职责在身，但春闱乃万民之望，若因一党之私使之蒙尘，岂非误国？”

话音未落，内监高声传旨：“太后懿旨——谢令仪所奏有理，春闱监印由吏部、国子监及谢大人三方共同核阅，以昭公正。”

满朝鸦雀无声，礼部尚书脸色煞白，谢令仪垂眸接旨，淡然退下。

这场短兵相接，她虽胜一局，却也更加确信，太后那一掌看似放权，其实只是将她再往前一步推，以试深浅。她今日若是退缩半分，只怕便再无翻身之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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退朝后，她尚未归宅，便转去东市书坊，谢棠正与宁知微在暗处等她。

“计划都妥当。”谢棠从袖中抽出一卷图，“楚家旧宅确有暗室，与谢家祖图的‘隐门’位置一致。只怕，前朝密党藏着的，不止是线索，还有一份人事名册。”

谢令仪微怔，忽道：“你带我去看。”

“今日不宜。”谢棠却忽然低声，“我怀疑今日有暗桩跟踪我，得先甩开再说。”

他声音中不掩担忧，谢令仪见他眉间紧蹙，不禁轻轻一笑：“你倒是比以前沉稳许多。”

谢棠别开脸：“如今也快是人夫了，自然要沉稳些。”

谢令仪失笑，却也不多说，两人迅速撤离。

当日夜里，谢令仪手中又收一封密信，落款为“幽影”二字，内容只有一句：

“春闱之后，便是夺权之始。楚家旧线，己醒。”

她眼眸沉凝，将信焚尽，喃喃自语：

“棋局将落，该动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