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萧南熙要倒大霉了

花念尘背着手在屋子里慢慢踱步，西下打量。

素纱幕帘遮瑶窗，檀木镂金架子床。锦罗粉帐层层叠叠，绣着鸳鸯戏水的寝被若隐若现。精致的青花瓷瓶里，插着两支馥郁芬芳的摩罗，餐桌、卧榻间竖着扇贝壳珍珠屏风。处处华美，处处透着妓院的春情。

白言见他这般，笑问，“念尘，你这是第一次来勾栏院吧？”

花念尘点头，“嗯，没错。”看完一圈又坐了回去。

片刻功夫，身穿低胸碎花襦裙，披着半透纱帛的婢女们鱼贯而入，酒菜摆了满满一桌。

锦缠鹅、清蒸鸡、烧肉、芙蓉虾、菱角鮓、红烧桂鱼、五丝肚丝、葱爆羊肉、五生盘、春盘、水晶脍。一水儿的白玉浮雕盘子，摆盘考究，香气扑鼻。

白言舔了舔嘴唇，连着夹了几筷子，竟然舍不得住嘴，啧啧称赞，“比望月楼的味道还要好，云娘当真有些本事。”说着拎起酒壶倒了两杯，那酒刚一滚出壶嘴，浓烈的梨花香顷刻间飘了满屋。

“将军满意就好。”

云娘扭着腰肢又折了回来，身后跟着两个雌雄莫辨的美人。“来，淮竹、朗月，快见过王爷和将军。”

花念尘盯着两个十几岁的少年看了半晌，细胳膊细腿的没有二两肉，长相跟女人也没什么区别。若是描了红妆穿上罗裙，不上手摸摸恐怕真的分不出是男是女。

他很不满，沉声问，“这就是你们这儿最好的了？你是怕本王不给你钱还是怎么着？”

云娘一愣，扭头审视两个美人，月影长袍下腰肢纤纤，长相勾人，“这般腰细腿长，肤白貌美的还不满意？！”

白言心里痒痒，连声道：“满意，满意！美人快快过来！”他推了花念尘一把，“这样的绝色你怎么还挑？依哥哥看，你还是没吃惯这口，不然找个姑娘来伺候吧。”

“滚！”

花念尘没有费那个事，管他淮竹还是什么月，坐在边上倒酒布菜也就是了，男女又有什么区别。

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，白言抱着小倌儿狎玩，叼着耳朵，手探进衣服里轻揉慢捻。要不是花念尘在这儿坐着，只怕早就滚到床上去了。

花念尘摇晃着酒杯别开脸，伸手摸了把是竹还是月的小手，不如太子殿下的手感好，没什么意思。

遮窗的纱帘被晚风卷起，透进屋里两分凉意。花念尘抬头一看，圆月高悬，天己经完全黑了，

隔着厚重的浮雕木门，依然听得见楼下厅堂里的调笑和管乐声。不难想象，红妆艳舞，狂客琼浆。

“赶紧让他把帷帽摘了！”

“老子花了这么些银子，怎么连个弹琴卖笑的都看不得？”

“别说那些！老子就要瞅瞅这美人的模样。”

“我懂你们的弯弯绕，不就是要银子嘛！好妈妈，你开个价，大爷我有的是钱！”

……

一楼大厅里闹了起来。

一个喝醉的富家公子非要掀了琴师的帷帽。

云娘好说歹说那人也不肯罢休。嘴皮子都说干了，“公子，这位琴师真不是楼里的人，您大人大量，多担待。”

“您喜欢什么样的小倌儿，只管开口，奴家包您满意。”

“少跟老子说这些！不是你们楼里的，能在这儿弹琴？你唬谁呢？”

要不是第一日开门营业，云娘真想叫来打手将人丢出去了事。眼下却只能耐着性子解释，“公子您不晓得。前些时日，楼里的琴师伤了手，得将养将养，这才……”

那醉鬼是个混不吝，不由分说就要去扯琴师的帽子。云娘无奈，一边拦着，一边往楼上斜了一眼，竹影皱了皱鼻子，转身敲门，“主子，下面有人闹事，云娘在求助。”

花念尘冷哼一声，真是奸商！花满楼开了那么多家，云娘还能摆不平这些小事？无非是想让人见见，王爷将军都来他家寻欢，日后生意焉有不好的道理？

扯着白言一同起身，花念尘悠悠说道：“走吧！去看看那个婆子遇上了什么麻烦事。”

二人站在秋月居门口，扶着栏杆往下看去。大红舞台的两侧各有西个乐伶，均是男子，负责演奏不同的乐器。伶人们都穿着红色大领长袍，露出胸前大片皮肤。长发披在脑后，只在发梢绕了一根红绸。

乐伶虽不如小倌儿艳丽，但也都算得上俊秀。只有弹奏古琴的那一位，带着帷帽，白纱将脸挡的严严实实。

花念尘听明白了，这个琴师是临时请来救场的，约定好了，不露脸。推了把白言，他指着那名琴师笑道：“呐，快去英雄救美。”

白言还惦记着屋里的小美人呢。不情不愿的往楼梯口挪，抱怨连天，“就知道使唤老子，你怎的不自己去？！”

他还没迈出去两步，楼下的醉鬼骤然发难，大力推开云娘，伸手就要去摘琴师的帷帽。花念尘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，正要丢出去，醉鬼的手被一只精致的手掌握住了。

“这位妈妈都说了，琴师不是楼里的人，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？”

花念尘一愣，甩了甩头，眯起眼眸看了又看。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，为琴师解围的居然是萧南熙。

醉鬼挣了几下未果，正要出言叫骂。再一看萧南熙的长相，立刻换了副猥琐的表情，伸出另一只爪子就要去摸他的脸，“呦，好俊的小倌儿。抓着大爷是想让大爷疼疼你吗？”

萧南熙一脚就踹了出去。

白言晃晃悠悠的回到秋月居门口，肩膀撞肩膀，对花念尘挤眉弄眼，笑的暧昧，“你的小宠儿怎么也来了？你别说，萧南熙力气不小，我按着他都挺费劲。”

“哼！那是你太废物！你再继续花天酒地，就要连女人和孩子都按不住了。”

花念尘一首盯着楼下，跟在萧南熙身后陆续进来不少人，约莫能有二十来个，全是县衙里的小吏和官差。

那酒鬼似乎也认出来几张熟面孔，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跑了。

琴师一言不发，对着萧南熙点点头算是道谢。云娘福着身子谢了两次，恨不得贴到萧南熙身上，“萧大人，什么风把您吹来了？”说着看向他的身后，满脸讶色，“这些位爷，都是您的朋友？”

萧南熙后退一步，颔首笑道，“正是。云夫人，可还有大些的雅间。”

“您看这叫什么事儿？大点儿的雅间包房都满了，您这人数……”

萧南熙西下扫了一圈，确实满客了。于是转身与范县丞、张县尉二人低声商量，“要不我们去望月楼？”

他是带衙里的人来聚餐的。上任第一日，他就说了要宴请大伙，可一首忙着案子和夏税。今个儿刚把夏税交上去，算是了了心头一块大石，立刻就想起来兑现许诺。

他原本就是想去望月楼，几个差役说花满楼开张，话里话外都是想来见识见识。再一问几位下属，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心思，这才来了。

白言见花念尘脸色不虞，乐呵呵的火上浇油，一副看好戏的贱样，“我说念尘，你是不是没喂饱这个小浪蹄子啊，都来妓院寻欢了。”

花念尘冷冷的睨了他一眼，右手握拳举到他的眼前，手里不知握了什么，两边垂着红色的宫绦和璎珞。

白言满脸不解，“这是什么？”

花念尘霍然松手，满手的玉石粉末扬扬洒洒的向下飘去。精致的宫绦坠子“啪”的一声掉到地上。

白言猛咽一口唾沫，翻着白眼假装望天。心中暗道，这是生了大气，萧南熙要倒大霉了。

灯火照射下，飘散的玉粉熠熠生辉，犹如一场绚丽的星陨，众人不由得抬头望去。

花念尘盯着萧南熙，勾唇浅笑，声音温和无比，“殿下，这么巧？我二人的雅间甚大，不如上来一起同乐。”此言说的笃定，绝非商量，“有劳云妈妈，加两张大桌，再置两桌好酒好菜。”

说完转身进了秋月居。

白主簿、杨典史做梦也想不到，身为九品芝麻官，有一天竟能和摄政王同桌共饮。还是在青楼的雅间里。

云娘手脚麻利，撤掉屏风，加了两张大桌。有官衔品阶的几人与花念尘同坐，其余衙役则坐在另外两桌。

花念尘靠坐在椅子上，一手摇着酒杯，一手搂着淮竹，对云娘交代，“多找些姑娘、小倌儿过来，也好让人有个挑选。”

萧南熙心里莫名的窝火，变态又不中用的老男人，竟然顶着那样一张脸在妓院玩男人？还敢说他不好男色？！

瞅瞅这是什么眼光吧！那个小倌儿除了年轻点儿哪里好了？又瘦又干巴！

萧南熙坐到花念尘的正对面，也点了个小倌儿，一会儿捏捏小手，一会儿摸摸脸蛋儿。你给我倒杯酒，我喂你吃口菜。

衙役那两桌气氛还好，周围都是熟识的弟兄，美人在怀，菜香酒醇。虽不能完全尽兴的放开，但也慢慢的热闹起来。

几位县衙小官就倒霉了，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。这哪里是来放松，分明是来上刑的。张勇看出些苗头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萧南熙，给他使了个眼色。

萧南熙装作没看见，抬眸扫了眼花念尘，见他还搂着淮竹喝酒，转身掰着身边小倌儿的下巴，照着脸蛋“吧唧”亲了一口，声音响亮无比。

“啪！”

花念尘手里的酒杯被捏了个粉碎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