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‘本地“里手”带你策遍星城，臭豆腐管够！’

“我就是一个…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生。我爸…那个样子，我就想离他远远的，过点安生日子。”黎簇的声音很低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对这片沙漠倾诉。

“结果呢？莫名其妙被个疯子刻了一背的鬼画符，莫名其妙被卷进这种鬼地方，差点死了好几回…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…苏难，马老板…还有吴邪…他们都盯着我背上这个鬼东西，好像我是什么宝藏地图…可我什么都不知道！我他妈就是个背锅的！还有你，你和我不一样，你前途一片光明，不该在这里的，你应该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，交喜欢的朋友，热爱生活！”

他的声音开始哽咽，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愤怒：“我可能要食言了...苏万柠。我连自己为什么在这儿都不知道！为什么偏偏是我？！是我连累了你，我只是…只是想和你活着回去而己…怎么就那么难…”

他的控诉像钝刀子，一下下割在苏万柠心上。

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命运粗暴推入棋局、伤痕累累却依旧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少年，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悯，甚至…一丝愧疚。

是的，愧疚。因为黎簇说的没错。他是最无辜、最被动的那一个。而她、吴邪、王盟…他们每个人，无论是出于守护还是其他目的，都是主动踏入这片沙海，主动选择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。只有黎簇，是被命运硬生生拽进来的祭品。

这种怜悯和愧疚让她感到一阵窒息。她不能再听下去了。

“黎簇，”苏万柠突然开口，声音比沙漠的夜风还冷，打断了他汹涌的情绪，“别说了。”

黎簇被打断，有些愕然地看向她，眼里的水光还没褪去。

苏万柠没有看他，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起伏的沙丘轮廓，像是在对空气说话，又像是在告诫自己：“这世上，没有什么‘为什么偏偏是我’。只有‘你在这里，就得面对’。被动也好，主动也罢，进来了，就只有两条路——走出去，或者埋在这里。抱怨没用，害怕也没用。” 她的语气异常冷静，甚至带着点残酷的首白，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温和的“苏万柠”。

黎簇愣住了，他听不懂这突如其来的、带着某种深刻意味的话。这不像安慰，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训诫。“苏万柠…你…”

就在这时！苏万柠的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、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异响——是靴子踩在松软沙砾上发出的、极其克制的“沙”声！就在他们所在的沙丘顶部后方！

有人！

苏万柠的心脏猛地一缩，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。电光火石间，她的大脑飞速运转。是谁？苏难？还是马老板的人？偷听了多久？听到了多少？

她不能赌。刚才自己那番话，己经超出了“苏万柠”的界限。

没有丝毫犹豫，苏万柠立刻转换了语气和表情，声音瞬间柔和下来，带着浓浓的关切和心疼，她伸出手，轻轻抚上黎簇冰凉的手背，动作自然而带着安抚的意味：

“对不起，黎簇，我刚才…太着急了。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她微微侧身，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地传向沙丘上方，同时将黎簇的注意力重新拉回，“我是说…你别想那么多了。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！吴老板那么厉害，他一定有办法的！你看，我今天不就从沙子下面找到你了嘛？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！”

她顿了顿，声音放得更轻，带着少女特有的憧憬，完美地接续了黎簇之前渴望“普通生活”的情绪：“等我们出去了，离开这个鬼地方，你就好好复读，考个好大学！你不是说想离开家吗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南方，听说云南那边冬天都不冷，特色美食还特别多…还有我老家，长沙，‘本地“里手”带你策遍星城，臭豆腐管够！’” 她巧妙地引导着话题，将之前那些可能引起怀疑的冰冷话语，用温柔的未来畅想覆盖过去。

黎簇被她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懵，但手上传来的温暖和那描绘的美好画面，确实像一剂安抚剂，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和刚才的困惑。他反手握住苏万柠的手，用力点了点头，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：“嗯！说好了！到时候你可要带我好好逛逛！”

“好，一言为定。”苏万柠弯起眼睛笑了，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明亮，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天真和依赖。

她顺势拉着黎簇一起，放松地靠在了身后的沙丘上，仰望着璀璨的星河，“看，星星多亮啊。沙漠里的星空，比城市里好看多了，对吧？” 她引导着黎簇的注意力向上，远离身后的阴影。

“嗯…”黎簇也仰起头，银河的光辉洒落在他年轻的脸上，暂时洗去了恐惧和阴郁。

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对未来的想象，离开沙漠后的生活，充满了一个普通少年最朴素的愿望。苏万柠侧头看着他被星光照亮的侧脸，认真地听着，时不时附和几句，笑容温柔而专注。

然而，在她眼底最深处，是一片冰冷的清醒。她迎合着黎簇的畅想，心里想的却是：黎簇，如果有一天你知道，此刻靠在你身边、安慰你、和你畅想未来的人，从一开始就带着面具，带着任务，甚至可能亲手将你推向更深的漩涡…你会怎样？是愤怒？是憎恨？还是…彻底的心碎？

沙丘顶端，那片阴影无声无息地退去了，如同从未出现过。但苏万柠知道，那双冰冷的眼睛，一定看到了她想让对方看到的一切——一对在绝境中相互取暖、对未来还抱有天真幻想的人。

两人又在星光下坐了一会儿，首到夜风越来越冷。苏万柠拉了拉黎簇：“回去吧，太冷了，你伤还没好透。”

回到帐篷，里面一片安静。吴邪依旧靠着背包，呼吸均匀，似乎睡得很沉。王盟蜷在角落的睡袋里，背对着他们。马日拉的鼾声倒是更响了些。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样，仿佛无人醒来。

黎簇和苏万柠放轻了动作，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各自的睡袋。帐篷里只剩下马日拉有节奏的鼾声和众人清浅的呼吸。

苏万柠躺在睡袋里，睁着眼睛，看着帐篷顶模糊的阴影。刚才沙丘后那细微的踩沙声，如同冰冷的蛇，缠绕在她心头。是苏难。几乎可以确定。

她暴露了吗？暴露了多少？苏难会怎么做？她闭上眼睛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，开始飞速复盘每一个细节，评估着风险，思考着下一步的应对。

沙漠的夜，还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