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“入口”

吴邪此刻正被苏难堵在一处半塌的石台旁。暗红色的皮衣在刺目的阳光下像凝固的鲜血，她双臂环抱，斜倚着一根断裂的巨大石柱，姿态慵懒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。

那双冷冽如冰湖的眼睛，锐利地钉在吴邪身上，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。

“关大摄影师，”苏难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穿透了营地搭建的嘈杂和风沙的低啸，“忙活大半天了，您这宝贝镜头里，除了千年不变的黄沙就是这些破石头渣子，可曾拍到什么‘真材实料’？我们马老板的时间，可不是拿来陪您搞艺术创作的。”

她刻意加重了“真材实料”几个字，尾音拖长，带着赤裸裸的挑衅和逼迫，目光扫过吴邪脖子上同样挂着的相机，如同审视一件无用的摆设。

吴邪脸上立刻堆起属于艺术家的、带着点无奈和固执的笑容，摸摸鼻子：“苏小姐这话说的，艺术源于观察，好素材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里…” 他试图用专业术语和艺术家的清高来搪塞。

“细节？”苏难嗤笑一声，毫不客气地打断，身体微微前倾，那股冰冷的气息瞬间压向吴邪，“我看您是光顾着欣赏细节，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吧？还是说…” 她红唇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，“关摄影师，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？或者，在等什么？”

气氛骤然绷紧，空气仿佛凝固。跟在吴邪身后的黎簇，清晰地感受到苏难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同实质的冰冷杀意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，背上的伤口在紧张下似乎也灼烧得更痛了。

他偷偷看向吴邪，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闪过的冷光，像是被逼到了墙角。

吴邪像是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，摊了摊手，露出一副“真拿你没办法”的表情：“好吧好吧，苏小姐真是…火眼金睛。瞒不过您。” 他指了指脚下这片相对平整、被风沙磨蚀得异常光滑的沙地，“刚才西处转悠的时候，还真发现点门道。这片区域，沙子的颜色比周围略深，颗粒更细，踩上去的感觉…有点虚，像是底下有空间。而且，”他顿了顿，做出侧耳倾听状，“偶尔能听到一点细微的…空洞回声？我怀疑下面有点东西。”

“哦？”苏难挑眉，脸上的玩味更浓，显然不信这套说辞，但并未戳穿，“那关大摄影师还等什么？光怀疑可不行，得眼见为实。”

“当然。”吴邪点点头，一副被赶鸭子上架的样子，对着不远处正在警戒的几个苏难手下招了招手，“来几个人，拿家伙，在这儿往下探探。下手轻点，别把下面的宝贝碰坏了。”

苏难抱着胳膊，下巴微抬。老麦立刻带着几个气息彪悍的手下拿着工兵铲快步走来，眼神警惕地在吴邪和黎簇身上扫过，如同在评估猎物。

吴邪装模作样地在沙地上比划了一个不大的范围。老麦等人开始动手。沙土被沉重的工兵铲扬起，干燥的沙尘在阳光下飞舞。黎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紧紧盯着那不断加深的沙坑，不知道吴邪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。

挖了大约一米半深，只听“铛——！”一声沉闷而清晰的金属撞击声响起！工兵铲的铲尖显然碰到了硬物，不是岩石那种沉闷的声响，而是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！

“有东西！”老麦低喝一声，动作立刻变得小心翼翼。众人迅速围拢过去，只见铲子小心地拨开周围的浮沙，一块锈迹斑斑、边缘雕刻着模糊扭曲纹路的巨大青铜板一角赫然显露出来！青铜板严丝合缝地嵌在某种更坚硬的、泛着青黑色光泽的基座上，显然是一个精心构筑的人造入口！

“入口！是入口！” 惊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！一首在帐篷旁阴凉处观望、被露露扇着风的马老板，听到动静，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贪婪光芒！他一把推开露露，在手下的搀扶下，拄着手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！“快！快给老子挖开！带老子下去！快啊！” 他激动得声音嘶哑，手杖把沙地戳得咚咚响。

“摄制组”的人也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，老王带着他的队员们扛着摄像机、举着话筒，兴奋地蜂拥而至，镜头贪婪地对准挖掘现场，闪光灯噼啪作响，老王嘴里还激动地对着镜头语无伦次地解说着：“观众朋友们！历史性的一刻！我们发现了！古潼京！真正的入口！这将是本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…”

马老板的手下人高马大，仗着体格优势，粗暴地将挤在前面的几个“摄制组”成员撞开，清理出通道。露露扭着腰肢，娇滴滴地重新挽住马老板的胳膊，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：“老马~你慢点嘛，小心脚下啦~下面黑黢黢的，阴森森的，人家好怕的～” 边说边往马老板身上蹭。

入口很快被彻底清理出来。一个斜向下的狭窄通道口暴露在众人眼前。洞口黑黢黢的，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，一股混合着冰冷泥土、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沉淀了千年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，让离得近的人忍不住皱眉掩鼻。

吴邪站在入口边缘，眉头微蹙，似乎也被这气息刺激到。他的目光沉静地扫过一张张或贪婪、或兴奋、或紧张的脸，最后越过人群，落在了稍远处一块断石阴影下的苏万柠身上。

她安静地站在那里，脸上带着属于“苏万柠”的、恰到好处的紧张和一丝对未知的好奇。吴邪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，传入她的耳中：“下面情况不明，气流、结构都可能有问题。苏同学，你就留在上面，和王盟一起，一切小心。” 他的语气带着摄影师对小女生的关照，但苏万柠能清晰地接收到那平静语调下传递的、属于解秋的严厉警告——地面同样危险，警惕留守人员。

苏万柠迎着吴邪的目光，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
这个动作很轻微，带着少女的顺从，但黎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、与平时怯懦截然不同的锐利和凝重。

黎簇看到吴邪特意叮嘱苏万柠，心里莫名地一紧，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了上来。他顾不上自己的幽闭恐惧症，也顾不上周围乱糟糟的人群，连忙拨开挡路的人，几步跑到苏万柠面前。

少年因为紧张和急切，脸涨得有些红，声音也有些结巴：“苏…苏万柠！你…你听见吴老板说的了！就…就在上面待着！哪也别去！等…等我们上来！” 他顿了顿，似乎觉得不够，又急切地补充道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，“要是…要是上面有什么不对劲，你就大声喊！王盟！或者…或者跑！跑得远远的！千万别逞强！知道吗？” 他的话语带着少年人的笨拙和真挚，那份纯粹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。

苏万柠看着他因为急切而微微出汗的额头和写满担忧的眼睛，心底某个角落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。

她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、带着点无奈的笑容，声音轻柔而坚定：“嗯，我知道。黎簇，你别担心我。倒是你，” 她的目光落在他被纱布包裹的后背，又看向那幽深的洞口，带着真实的忧虑，“你背上的伤还没好，下面又黑又潮，一定要跟紧吴老板，千万小心，别…别硬撑。” 她的话语里那份“别硬撑”的关切，让黎簇心头一暖，用力地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