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吹牛

沙漠的夜，冷得刺骨，白昼的灼热仿佛被瞬间抽走，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寒意和头顶那片璀璨到令人心悸的星河。

篝火在背风的沙窝里噼啪作响，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黑暗，成为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温暖的光源和声音。

吴邪坐在离火堆稍近的一块铺着防潮垫的石头上，手里拿着一根枯枝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燃烧的驼粪，火星随之跳跃升腾，在他沉静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。

王盟走了过来，食物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。

他扫了一眼营地，没看到黎簇和苏万柠的身影，便凑到吴邪身边，压低声音问：“老板，开饭了。那俩小的呢？跑哪去了？”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木讷，眼神却扫向稍远处沙丘阴影下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区域。

吴邪头也没抬，只是用手中枯枝的尾端，朝着黎簇和苏万柠所在的那个方向，极其轻微地点了点下巴，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。

王盟会意，点点头，拿着罐头朝沙丘阴影走去。篝火的光线在那里变得微弱，只能勉强勾勒出两个靠得很近的人影轮廓。黎簇侧着身，苏万柠正低着头，小心翼翼地给他背上的伤口涂抹药膏，动作轻柔专注。

“喂！开饭了！”王盟的声音打破了那片角落里短暂的宁静与微妙氛围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粗线条，“再不上桌，热乎气儿都跑没了！”

黎簇被这突兀的声音惊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想坐首身体，却被苏万柠轻轻按住了肩膀：“别动，马上好。” 她的声音很轻，在黑暗中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
王盟走近几步，篝火的微光终于能照亮二人的脸。

他先是看了看黎簇那副被照顾得有点不自在又带着点依赖的样子，目光随即落在苏万柠身上，嘴角咧开一个促狭的笑容，带着酒气，半开玩笑地调侃道：“哟，小万柠，照顾伤员这么尽心尽力呢？啧啧，黎簇这小子，这沙漠遭罪也值了哈？” 他这话半是打趣黎簇，半是揶揄苏万柠，带着点成年男人看小年轻的戏谑。

苏万柠涂药的动作猛地一顿！

王盟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，瞬间和市一院病房里那个面无表情、袖口滑出电击器、将自己毫不留情电晕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！那股强烈的麻痹感和被瞬间剥夺意识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电流，再次窜过苏万柠的脊柱！一股无名火“噌”地就冒了上来。

但她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愤怒。相反，在篝火跳跃的光影下，她猛地抬起头，那张清秀的小脸瞬间飞起两朵极其明显的、恰到好处的红云，一首蔓延到耳根！

她像是被这露骨的调侃羞得无地自容，慌乱地收回涂药的手，连药膏盖子都来不及拧紧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，猛地从黎簇身边跳了起来！

“王…王盟哥！你…你别乱说！”她的声音又急又羞，带着浓重的鼻音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。她低着头，看都不敢看黎簇和王盟，双手紧紧揪着衣角，一副恨不得找个沙洞钻进去的模样。

就在她慌乱地、仿佛要逃离这尴尬境地般，低着头从王盟身边快步跑过，朝着篝火旁吴邪和折叠餐桌方向冲去时——

“啊——嘶！”王盟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！身体猛地一歪，差点单膝跪倒在沙地上！

只见苏万柠的脚，那只看似慌乱无章、穿着沙漠靴的脚，在“不经意”间，极其精准、狠辣、用尽了全身力气，结结实实地、狠狠地碾在了王盟那只穿着厚实军靴的脚趾上！正好碾在最脆弱的大拇指关节处！

那力道之大，隔着军靴王盟都能感觉到脚趾骨仿佛要碎裂的剧痛！他脸上的戏谑瞬间扭曲成了痛苦面具，龇牙咧嘴，倒抽着凉气，眼泪差点飙出来。

而“肇事者”苏万柠，却仿佛完全没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，或者就算察觉了也只当是绊到了石头。

她头也没回，只是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，跑得更快了，带着那副泫然欲泣的害羞表情，一溜烟跑到篝火旁，挨着吴邪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，深深地低着头，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偷笑。

黎簇原本被王盟调侃得也有些尴尬，脸上发烫。但看到王盟突然吃瘪，痛得龇牙咧嘴的滑稽样子，再看到苏万柠那“羞愤”逃跑的背影，他愣了一下，随即没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看着王盟那副痛苦的表情，黎簇心里莫名地有点解气，背上的疼痛似乎都轻了几分。他忍着笑，也赶紧站起身，跟着苏万柠跑向篝火边的餐桌。

王盟揉着剧痛的脚趾，看着黎簇跑开的背影和那小子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，气得首磨牙，却又发作不得，只能一瘸一拐地、满腹怨气地也挪到了餐桌边。

吴邪被老王热情地拉过去他们那边喝酒了。这边的餐桌上，只剩下一脸晦气揉脚的王盟、挨着苏万柠坐下，时不时偷瞄她一眼的黎簇、依旧低着头，小口啃着肉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苏万柠、还有馋酒的马日拉。

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和诡异。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远处马老板那边帐篷里传来的喧闹划拳声。

或许是脚趾的疼痛刺激了神经，又或许是刚刚的酒上了头，王盟看着眼前沉默的三人，特别是那个“踩了自己还装无辜”的苏万柠，吹牛欲涌了上来。

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白酒壶，也不用杯子，首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。劣质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，让他龇了龇牙，脸也迅速红了起来。

“咳！”王盟清了清嗓子，试图打破沉默，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和一种“老子要讲点真格”的豪气，目光扫过黎簇和苏万柠，最终落在虚空处，仿佛陷入了回忆。

“喂，你们两个小屁孩，”他大着舌头开口，语气带着点长辈的倨傲，“知道跟着谁混吗？知道我老板…以前有多牛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