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颜色革命

横山的春天来得迟，西月的风还裹挟着未消的寒意。嵬名山仇站在部落最高的山丘上，望着远处蜿蜒而来的商队。那些宋人商贾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裳，驱赶着满载货物的骡马，看起来与往年没有任何不同。

"首领，商队到了。"年轻的斥候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。

嵬名山仇点点头，浓密的眉毛下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。他今年西十有五，左脸颊上有一道年轻时与吐蕃人交战留下的伤疤，此刻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。

"让族人准备交易，但保持警惕。"他低声吩咐，"最近风声不对。"

商队缓缓进入部落聚居地，为首的宋商是个圆脸中年人，自称姓王，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。他去年就来过，用上好的茶叶和铁器换走了部落积攒的皮毛和药材。

"嵬名山首领！"王商人远远就拱手行礼，声音洪亮，"今年给您带了些特别的东西——杭州的丝绸，景德镇的瓷器，还有..."他压低声音，"朝廷特批的盐引。"

嵬名山仇心头一跳。盐在横山地区比黄金还珍贵，西夏朝廷严格控制盐铁贸易，各部落常常为此争得头破血流。宋人能弄到盐引，背后必有文章。

交易进行得热火朝天。妇女们围着色彩鲜艳的丝绸啧啧称奇，男人们则对那些精良的铁器爱不释手。嵬名山仇注意到，今年商队里多了几个生面孔，他们虽然穿着商贾服饰，但站姿挺拔，眼神警觉，腰间隐约可见兵器的轮廓。

夜晚，部落举行宴会招待商队。酒过三巡，王商人凑到嵬名山仇身边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。

"首领，借一步说话。"

两人来到僻静的帐篷后，王商人从怀中取出一卷盖有朱红大印的文书。

"这是大宋秦凤路，陇右都护府制置使签发的悬赏令。"他的声音冷得像横山的雪，"一贯钱一条命，剿灭一个部落，赏钱万贯。"

嵬名山仇的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弯刀："宋人要对我们动手？"

"不只是你们。"王商人——现在嵬名山仇确信他绝非普通商人——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脉轮廓，"整个横山，十五万帐，要么降，要么死。"

"我们嵬名山氏有勇士三千，不怕你们宋人！"

"厥七族昨天也是这么说的。"宋使冷笑，"今天早上，他们的首领脑袋己经挂在宋军营门上了。咩讹埋部倒是聪明，接了朝廷的赏钱，现在正带着我们的人去浪讹遇移部收人头。再说你们再精锐比卓罗合南军司如何？ "

嵬名山仇感到一阵眩晕。厥七族是横山最强悍的部落之一，竟然一夜之间就被灭了？另外自从宋人击败了卓罗合南军司，横山百里范围内早被宋军拉网式的封锁弄得物资匮乏了……

他想起那些商队中可疑的"商人"，突然明白了——那些都是宋军精锐，借着贸易之名，早己摸清了各部落的地形和兵力。

"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？"

"因为李制帅欣赏嵬名山首领的才能。"宋使的语气缓和下来，"归顺大宋，保留你们的牧场和牛羊，首领可得五品武职，族人免遭屠戮。抵抗..."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。

帐篷外传来族人的欢笑声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清晰可闻。嵬名山仇想起自己的三个儿子，最大的才十五岁。

"给我三天考虑。"

"一天。"宋使斩钉截铁，"明天这个时候，我要带着答复回去复命。对了..."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，倒出几枚铜钱落在嵬名山仇掌心，"这是一贯钱，买你小儿子的一条命。考虑清楚。"

当夜，嵬名山仇召集了部落长老议事。帐篷内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

"宋人欺人太甚！"年轻的勇士嵬名山野拍案而起，"我们联合其他部落，跟他们拼了！"

"拼？怎么拼？"老谋士嵬名山迁咳嗽两声，"宋军十万精锐就驻扎在秦风路，我们的弓箭射得穿他们的铁甲吗？我们的马快得过他们的神臂弩吗？"

"那也不能像狗一样摇尾乞怜！"

"活着才有尊严。"嵬名山迁看向嵬名山仇，"首领，厥七族的下场您看到了。宋人这次是有备而来，他们用商队摸清了我们的底细，现在又用重金悬赏，这是要让我们自相残杀啊。"

嵬名阿埋着那枚铜钱，上面"宣和通宝"西个字在油灯下泛着冷光。一贯钱一条命，宋人这是把他们都当成了待宰的牛羊。

"降了宋，西夏朝廷不会放过我们。"他沉声道。

"可若不降，明天这个时候，我们的头颅就会成为宋人领赏的凭证。"嵬名山迁叹息，"横山十五万帐，宋人吃定了。与其玉石俱焚，不如...留得青山在。" 卓罗合南军司被歼灭以后，宋军目前在横山处于攻势地位，关键是宋人的“金元攻势”太厉害了，无须宋人动手，横山各部落自己就乱了起来……

黎明时分，嵬名山仇独自站在山崖边，看着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："嵬名山氏的血脉不能断在你手里。"

当宋使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，嵬名山仇单膝跪地，双手奉上部落世代相传的青铜印信。

"嵬名山部，愿归顺大宋。"

宋使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和善的笑容，仿佛昨夜的威胁从未发生过。他扶起嵬名山仇，亲切地拍去他膝盖上的尘土："明智的选择，李制帅一定会很高兴。"

三天后，嵬名山仇带着五百部落勇士，跟随宋军前往浪讹遇移部的领地。站在山岗上，他看着宋军将领递给他的悬赏令——剿灭一个抵抗部落，赏钱万贯，族人可得其牧场。

"首领，"宋将微笑道，"证明你忠诚的时候到了。"

嵬名山仇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里面己没有犹豫。他举起弯刀，指向山下毫无防备的浪讹遇移部营地："杀！一个不留！"

喊杀声震天响起时，他想起了那枚铜钱。一贯钱一条命，原来买的不只是他儿子的命，还有他自己的灵魂。

三个月后，横山地区十五万帐党项部落，或降或亡，尽归大宋。

李祀站在泾州的城墙上，望着绵延不绝的归顺部落，对身旁的宋江笑道："看见了吗？有时候钱比刀剑更好用。"

“制帅英明，只是属下不明白，为什么这个行动叫做颜色革命？”

“大宋火德，崇尚红色； 西夏金德，崇尚白色。让横山诸部由白色转向红色，算不算颜色革命？”

高，实在是高…… 诸将拜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