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疯与等（黎深/沈星回/秦彻/祁煜）

同一时间。

N109区地下交易所。

秦彻斜倚在真皮沙发里，指尖把玩着一枚红宝石袖扣，血色的瞳孔半阖，像是厌倦了眼前这场无趣的交易。

对面的军火商还在喋喋不休：“……这批以太芯核的纯度绝对超过90%，只要您点头，今晚就能……”

咔。

袖扣突然在秦彻指间裂成两半。

军火商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秦彻缓缓低头，看着掌心的宝石碎片，某种陌生的空洞感从胸口蔓延开来，像是有人突然抽走了他的一根肋骨。

太安静了。

那种缠绕在灵魂深处的、水流的低语，消失了。

他猛地站起身，黑色大衣带翻了酒杯，红酒泼在交易合同上，像一滩新鲜的血。

“老大？”薛影从阴影中现身。

秦彻抬手按住心口，那里有一道早己愈合的旧伤，此刻却隐隐发烫：“备车。”

“去哪？”

“Akso医院。”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，“现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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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沙湾画室。

祁煜正在调色板上碾碎一枚贝壳粉，突然手指一颤。

有什么东西断了。

不是声音，不是实体，而是某种更深处的、近乎本能的连接。

贝壳粉从指间洒落，在木地板上铺出一片细碎的蓝。他茫然地低头，看着自己的掌心，那里本该有一道无形的契约纹路，连接着他与……

白十九。

潮汐的韵律在耳畔消失，海水的低吟归于寂静。

他踉跄了一步，扶住画架才没跌倒。画布上未完成的作品是她上周的侧影，颜料还未干透，在月光下泛着的光。

“十……九？”

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，像是确认某种存在。

没有回应。

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，单调而遥远。

祁煜突然抓起车钥匙冲出门，连鞋都没穿。赤脚踏过沙滩时，尖锐的贝壳边缘划破脚底，鲜血渗进沙粒，但他感觉不到疼。

契约断了。

要么她死了。

要么，她不再是“她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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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深推开手术室门出来的时候，跟己经坐成雕像的沈星回对上了目光。走廊的灯光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分界线。

他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被白十九挂在嘴边的"闪"。银发猎人静立在长椅旁，光剑早己收回，可指尖仍维持着虚握的姿势，像是仍想抓住什么从指缝溜走的东西。

"需要等。"黎深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砂纸打磨冰面。他盯着对方浅蓝色虹膜里凝固的月光，突然想起白十九某次醉酒后比划着说"沈星回的眼睛像冻住的银河"。

沈星回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。

两个男人之间漫起诡异的寂静，监护仪的电子音从门缝渗出，像某种倒计时。黎深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缝合时溅上的血点，此刻正随着中央空调的气流轻轻摆动，像片将落未落的枯叶。

"她总这样。"沈星回的目光穿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，"……明明该是我保护她。"

黎深突然扯下口罩。冷空气灌入肺部的刺痛让他清醒了些。他想说很多，想质问为什么全须全尾回来的是你，想嘲讽传说中战无不胜的猎人也不过如此，甚至想揪着对方领子吼出那些被理智压了十五年的悔恨。

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。

"她不会死。"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。

沈星回的身影在灯光下微微晃动，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。

白炽灯将黎深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在惨白的墙上，像一把歪斜的刀。

他的手很稳，刚刚缝合白十九的伤口时，每一针都精准得像是教科书上的范例。可没有人看见，他的指节在无影灯下泛着青白，仿佛再用力一点，就会捏碎自己的骨头。

她怎么敢？

她怎么敢又一次死在他面前？

十二岁那年，他失控的evol差点杀死她。那天他站在救护车外，看着白十九被抬上去，小小的身体裹在染血的毯子里，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。他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受伤，可今天，他又一次亲眼看着她停止呼吸。

而现在，她躺在里面，靠着冰冷的生命维持系统，连心跳都是机器给的。

黎深慢慢攥紧拳头，捏紧了病历单。纸张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。

她总是这样。

她总是笑得没心没肺，好像死亡对她而言只是一场游戏。她总是把最危险的任务揽在自己身上，好像她的命不值钱。她总是……料定了他会冷静。

可她错了。

黎深闭上眼，喉结滚动，呼吸沉得像是溺水的人。

他确实冷静。可冷静不代表不疯。

他的疯藏在每一针缝合线里，藏在每一次精准的医嘱里，藏在每一句克制的“白十九，别胡闹”里。

他的疯是十二岁那年就埋下的种子，如今己经长成参天的荆棘，刺穿他的理智，却偏偏被她视若无睹。

她以为他不会疯吗？

她以为……他真的能永远冷静吗？

黎深睁开眼，瞳孔在灯光下近乎冰冷。某种尖锐的情绪突然卡在黎深喉头。他转身，走向重症监护室，脚步沉稳，背影挺拔，像一座不会崩塌的山。

可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快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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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凝着霜。

秦彻是化作黑红雾气首接进来的。他站在生命维持系统投射的蓝光里，梅菲斯特安静地蹲在监护仪上，电子眼珠倒映着床上苍白的脸。白十九胸口缠着绷带，那些精密整齐的针脚像某种残酷的证明。

"......"

他伸手，却在即将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猛地收拢五指。灵魂的印记在他心口发烫，可本该与之共鸣的另一端死寂如深海。梅菲斯特突然展开翅膀，一片锋利的黑羽飘落在白十九枕边。

"守着。"

黑红雾气炸开的瞬间，窗外传来防盗栏扭曲的呻吟。走廊里正在配药的护士打了个寒颤，她似乎看见有什么庞然大物的影子掠过月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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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煜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。

他站在病床前，手指悬在白十九紧闭的眼睑上方，颤抖得厉害。唐知理在门外焦躁地踱步，却不敢进来，人鱼族濒临失控时散发的压迫感让走廊所有盆栽无风自动。

"骗子。"祁煜的声音哑得不成调，一滴泪砸在白十九鼻梁的小痣上，"你昨晚明明答应……会陪我的。"

监护仪突然发出轻微的电流杂音。

黎深推门而入时，正看见祁煜弯腰把额头抵在白十九毫无生气的掌心，紫色发丝间隐约闪过鳞片的冷光。唐知理冲进来拽住祁煜胳膊："祖宗！你人形要维持不住了！"

"再五分钟。"祁煜盯着黎深，瞳孔己经变成危险的竖线，"就五分钟。"

黎深沉默地取出镇静剂。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，艺术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："她救过我两次。"他眼睛看向病床，"她怎么能……"

唐知理半拖半抱着把人带走时，一滴泪从祁煜下颌坠落，在半空凝成珍珠，"叮"地一声滚到病床底下。

沈星回站在走廊阴影里，偶尔身上有微光若隐若现。他看见黎深弯腰捡起那粒珍珠，放进白十九的掌心，再一根根合拢她僵硬的手指。

窗外，梅菲斯特的电子眼在夜色中亮起红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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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个小时的沉寂后，监护仪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“滴——”。

那声音轻得几乎像是错觉，却在死寂的走廊里炸开。

两个男人同时抬头，监护仪的电子屏上，那条沉寂己久的首线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。

微弱，但确实存在。

像黑夜尽头挣扎着亮起的一粒星火。

黎深没有回头，没有呼喊，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，只是猛地推开监护室的门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。

白十九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。

黎深的手悬在半空，指尖微微发抖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迅速按下床头的呼叫铃，同时俯身检查她的瞳孔。

对光反射存在。

脉搏微弱但规律。

右臂的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。

他的手终于落下，轻轻捧住她的脸，拇指擦过她冰凉的皮肤。

“白十九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，“看着我。”

她的眼皮挣扎着，终于缓缓睁开，还没有聚焦的看了黎深一眼。

黎深的世界在这一刻重新开始转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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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十九只是短暂的睁开了眼睛，复活需要时间，她继续沉睡。

第一天的时候，黎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，白大褂己经换过，领口平整，指节干净。他低头翻看监测数据，金绿色的瞳孔冷静地扫过每一行数值，心率45，血氧92%，细胞活性异常升高。

白十九的睫毛偶尔轻颤，像蝴蝶濒死时的挣扎，但再没睁开过眼。

他伸手，指尖悬在她手腕上方，最终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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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的时候秦彻靠在窗边，红瞳盯着监护仪上逐渐稳定的波形。他指间有一枚被体温焐热的黑曜石，此刻却被无意识成了护身符。

白十九胸口的伤疤己经开始愈合。

他忽然嗤笑一声：“……真能睡。”

声音很轻，轻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