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神像裂瞳

“惊澜——！”

沈灼撕心裂肺的悲鸣穿透雨幕，盖过了尸潮崩溃的喧嚣。她紧紧抱着谢惊澜冰冷的身躯，双手徒劳地按压着他胸前那恐怖的、仍在汩汩涌血的伤口。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，冲刷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庞。

“不要……求求你……不要死……”她的声音破碎不堪，带着从未有过的绝望与哀求。什么女帝威仪，什么圣女尊严，在此刻都化为乌有。她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至亲为她赴死的无助女子。

暗卫们拼死清理着残余的、陷入混乱的骸骨，为帝王的悲痛筑起一道防线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、尸臭和毒雾残留的刺鼻气味。

就在这时，异变再生！

那几具被谢惊澜剥离的“噬心龙烙”碎片所化毒网笼罩、正剧烈消融的尸王蛊，在彻底湮灭的前一刻，它们眼窝中疯狂挣扎的深紫色鬼火骤然熄灭！但熄灭的瞬间，并非化为虚无，而是各自剥离出一缕极其精纯、宛如活物般蠕动流转的——深紫色蛊纹！

这些蛊纹脱离了即将崩解的骸骨，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，无视空间距离，瞬间跨越战场，如同归巢的毒蛇，猛地钻入了沈灼怀中谢惊澜那的、尚在渗血的“噬心龙烙”伤口深处！

嗤——！

伤口处冒起诡异的紫烟！谢惊澜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，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。他胸骨上那道狰狞的烙印伤口边缘，那些原本黯淡下去的暗紫色毒纹，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，骤然亮起妖异的紫芒！更令人惊骇的是，新的、深紫色的、更加繁复玄奥的纹路，正以伤口为中心，如同活体藤蔓般，迅速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蔓延开来！

蛊纹认主！

这些源自尸王蛊核心本源的蛊纹，竟主动融入了谢惊澜以生命为代价释放的毒脉本源之中！它们并非在伤害他，反而像是在……修补？或者说，在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，强行维系住他即将彻底消散的生命之火！

沈灼看得真切，心头巨震！她立刻催动残存的圣女血脉之力，探入谢惊澜体内。她惊愕地发现，那些深紫色的蛊纹正疯狂地吞噬着谢惊澜体内肆虐的、因剥离烙印而失控的毒脉之力，同时又在不断释放出一种奇异的、充满生机的能量，强行吊住他破碎的心脉！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共生与掠夺！蛊纹以他的毒脉为食，又以自身本源反哺他的生机，形成了一种脆弱的、随时可能崩溃的诡异平衡！

“王爷……有气息了！”一名精通医术的暗卫惊喜地低呼。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烛，但谢惊澜的胸膛确实有了极其微弱的起伏！

沈灼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，但随即又被巨大的忧虑淹没。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？蛊纹彻底反噬之时，他又当如何？

“呃……噗！”

就在这时，皇宫方向，一道凄厉的呕血声，借助某种秘法，清晰地穿透雨幕，传入沈灼耳中！

是兄长沈渊！

沈灼猛地抬头望向皇宫方向。她与沈渊血脉相连，又有“同命锁”的诅咒关联，此刻清晰地感受到，沈渊体内那沉寂的死气，因谢惊澜这边蛊纹异动和尸王蛊的湮灭，如同被引燃的火药桶，轰然爆发了！他正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！

“兄长！”沈灼的心如同被撕裂成两半。一边是濒死的谢惊澜和诡异的蛊纹认主，一边是诅咒爆发命悬一线的沈渊！

“陛下！运河！快看运河！”暗卫首领惊恐的声音响起。

沈灼循声望去。

只见远处那因尸潮退去而暂时恢复平静的运河水面，中央的巨大漩涡并未消失，反而旋转得更加狂暴！旋涡深处，那先前惊鸿一瞥的海底古城——西疆王城的幻影，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！

更令人震撼的是，在那古城最高耸、最巍峨的神殿顶端，两扇巨大无比、雕刻着繁复双生图腾的青铜巨门，正伴随着漩涡深处传来的、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轰鸣，缓缓地、沉重地向内开启！

神殿门自开！

那开启的缝隙中，透出幽深莫测的暗金色光芒，仿佛一只巨眼，跨越时空，冰冷地凝视着岸上的一切！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、威严、又带着致命诱惑的气息，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！

钥匙！共生祭坛！

谢惊澜昏迷前的话瞬间在沈灼脑海中炸响！那枚掉落在泥泞中的黑色钥匙，是通往神殿共生祭坛的唯一希望！只有那里，或许能同时救下惊澜和兄长！

“带上王爷！回宫！立刻！”沈灼眼中所有的悲痛和犹豫瞬间被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取代。她一把抓起地上那枚冰冷沉重的黑色钥匙，紧紧攥在手心，仿佛攥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
“回宫后，封锁消息，任何人不得靠近兄长寝殿！召集所有毒医圣手，不惜一切代价，稳住王爷和兄长的生机！等我回来！”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帝威，目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谢惊澜苍白却因蛊纹而浮现诡异紫芒的脸庞，然后毅然转身，望向那旋涡深处洞开的神殿大门。

“准备快船！朕要——入海眼！”

快船在狂暴的运河旋涡边缘颠簸起伏，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。雨水如鞭抽打着甲板，漩涡深处传来的吸力拉扯着船体，仿佛要将一切吞噬。沈灼一身利落玄衣，湿透的长发紧贴着脸颊，她独立船头，手中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黑色钥匙。钥匙表面残留的血迹己被雨水冲刷干净，但其上繁复的凹槽纹路，正与旋涡深处神殿大门散发的暗金光芒隐隐呼应。

暗卫操控着船帆，拼尽全力对抗着旋涡的撕扯。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一寸寸地滑向那幽暗的入口。

“陛下！漩涡吸力太强！船要失控了！”暗卫首领嘶声大喊。

沈灼目光死死锁住那越来越近的神殿大门，大门内涌出的暗金光晕形成了一条相对平静的通道。她猛地将钥匙高举过头，再次咬破舌尖，一口饱含圣女精血的心头血喷在钥匙之上！

嗡——！

钥匙爆发出比之前更炽烈的血光！血光如同有形之质，瞬间扩散开来，将整艘快船笼罩其中！船身剧烈的颠簸和撕扯感骤然减轻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住，顺着那暗金光晕的通道，稳稳地滑入了漩涡中心！

眼前景象瞬间变幻。

旋涡的狂暴水流声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、令人心悸的寂静。快船漂浮在一片幽暗无垠的“水域”之上，水面平滑如镜，倒映着头顶并非天空，而是流动着暗蓝色光晕的“穹顶”。正前方，那座在幻影中见过的宏伟神殿，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，静静地矗立着。神殿完全由一种巨大的、散发着幽冷光泽的黑色巨石砌成，风格古朴苍凉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。先前洞开的两扇青铜巨门，此刻己完全敞开，门内深邃无边。

沈灼弃船登岸，踏上神殿前冰冷的黑色石阶。巨大的石阶在她脚下延伸，通向那深不见底的门户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水腥味和一种更古老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岩石气息。西周寂静得可怕，只有她自己心跳和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。

她手持燃烧着血光的钥匙，一步步踏入神殿大门。

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殿堂，而是一条极其宽阔、向上延伸的巨大甬道。甬道两侧的墙壁上，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奇异矿石，勉强照亮前路。甬道墙壁上，雕刻着无数巨大的壁画——描绘着古老的西疆先民祭祀、与深海巨兽搏斗、以及……双生子在祭坛上接受某种仪式的场景！那些壁画中的双生子图腾，与沈家祖纹“双生逆天”如出一辙！

沈灼的心一点点下沉。这神殿，果然与她和兄长的宿命息息相关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甬道尽头豁然开朗。

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圆形穹顶大厅出现在眼前。大厅中央，矗立着两尊高达数十丈、几乎触及穹顶的巨型神像！

神像的材质非金非石，似玉似骨，通体流转着温润而冰冷的灰白色光泽。它们并肩而立，面容模糊不清，仿佛笼罩在时光的迷雾中，但身形轮廓却让沈灼感到一种源自血脉的悸动——一尊神像的姿态刚毅挺拔，如同出鞘的利剑；另一尊则身姿曼妙，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沉静。这正是象征着“双生”的古老神祇！

然而，让沈灼瞳孔骤缩的是，这两尊神像的眼部位置，并非雕刻的眼珠，而是两道巨大的、深不见底的裂痕！裂痕边缘布满蛛网般的黑色纹路，仿佛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裂！一股浓烈的不祥与怨念，正从那裂瞳中弥漫而出，充斥着整个大厅。

神像裂瞳！

就在这时，沈灼手中的黑色钥匙血光骤然暴涨！钥匙仿佛受到召唤，剧烈震颤，脱手飞出，化作一道血线，射向两尊神像脚下地面中央的一个圆形凹槽！

咔哒！

一声清脆的契合声响起。

嗡——！

整个神殿大厅剧烈震动！以钥匙嵌入的凹槽为中心，无数道散发着猩红光芒的、如同血管脉络般的线条瞬间在地面上蔓延开来！这些血线纵横交错，迅速勾勒出一个覆盖了整个大厅地面的、庞大而繁复的毒阵！毒阵的核心，正是那两尊裂瞳神像！

毒阵的光芒映照着沈灼苍白的脸。一股冰冷而充满恶意的意念，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：

【双生子……宿命……相斥……】

【祭坛开启……杀一……活一……】

【抉择……十息……】

杀一活一！毒阵启动时限十息！

冰冷残酷的规则如同重锤，狠狠砸在沈灼心头！这所谓的共生祭坛，竟是如此残酷的抉择之地！要么牺牲谢惊澜，要么牺牲沈渊！没有第三条路？！

“不——！”沈灼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。她历经磨难走到这里，不是为了接受这种被强加的宿命！她猛地看向那两尊裂瞳神像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。

“什么狗屁宿命！什么杀一活一！我沈灼偏不信！”她试图催动圣女血脉之力，强行冲击脚下的毒阵，寻找破绽。

然而，毒阵的力量极其诡异强大，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，反而引动阵中红芒大盛，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瞬间缠绕上她的双脚，将她牢牢钉在原地！同时，毒阵的光芒锁定了她，似乎在等待她的选择——走向代表谢惊澜的刚毅神像？还是走向代表沈渊（或者说她自己另一面）的沉静神像？
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！十息转瞬即至！

沈灼额头冷汗涔涔，内心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。一边是血脉相连、为她付出一切的弟弟，一边是失而复得、身负诅咒的兄长！无论选择谁，都等同于亲手杀死另一个！

就在这生死抉择、心神剧震的极限时刻——

“哈哈哈！沈灼！我的好妹妹！看来这宿命祭坛，也让你为难了？”

一个充满怨毒和快意的熟悉女声，如同毒蛇般在大厅入口处响起！

沈灼猛地转头！

只见崔云岫（或者说她的躯壳）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神殿入口！她浑身湿透，脸色青灰，眼神空洞依旧，但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瘆人的笑容。她手中，赫然高举着一支熊熊燃烧的、散发着幽绿色火焰的火把！

那火焰的颜色，与之前控制她的肉瘤蛊心散发的毒雾一模一样！显然是来自归墟的力量！

“嫡姐？！”沈灼瞳孔骤缩。她不是被废了吗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

“很意外？”崔云岫（被控制者）僵硬地向前走着，幽绿的火把光芒映照着她扭曲的脸，“多亏了你沉入运河的那只玉镯啊！它散发的力量，指引着我这具残躯找到了这里！也让我‘看’到了这神殿的秘密！”

她走到毒阵边缘，幽绿的火把指向那两尊裂瞳神像，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快意：“杀一活一？真是天助我也！沈灼，你不是重情重义吗？你不是想救他们两个吗？我帮你选！”

她猛地将手中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火把，狠狠掷向那尊姿态沉静、象征沈渊（或沈灼另一面）的神像！

“先毁掉你这圣女根本！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斗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