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陌上炊烟起烽烟

霜染层林时，韶山村的打谷场堆满了金灿灿的稻穗。林夏蹲在晒谷坪角落，将新割的艾草扎成束，阿黄趴在她脚边，尾巴扫过晒得发烫的石板，惊起几只忙碌的蚂蚁。远处传来苏砚的吆喝声，少年正指挥族人们将稻谷装入竹筐，腰间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，惊飞了啄食谷粒的麻雀。

"丫头，来尝尝新磨的米糕。"周大叔的烟袋锅在石磨上敲了敲，递来块还冒着热气的米糕。林夏接过时，瞥见老人掌心新添的裂口，那是昨日修缮宗祠围墙时留下的。她突然想起半月前族长的话："今冬要多囤些粮食，州府传来消息，北境有些不太平。"

暮色漫过山脊时，林夏背着竹篓往溪边走去。雪球蹲在她肩头，爪子不时拨弄着发间的野菊花。溪水倒映着天边火烧云，岸边芦苇丛里传来扑棱棱的声响，惊起一群白鹭。她弯腰汲水时，发现水面漂浮着几片染血的羽毛，顺着水流望去，上游的芦苇荡里隐隐露出半截折断的箭杆。

"这箭杆的形制......"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少年不知何时出现，手中握着那支断箭，眉头紧锁，"不是咱们村猎户用的样式，倒像是北境游牧民族的狼牙箭。"他翻转箭杆，刻着古怪图腾的箭尾在夕阳下泛着冷光。

林夏感觉后颈泛起凉意。她想起周大叔讲过的故事，五十年前北境部族南下劫掠，火光染红了整片山脉。阿黄突然对着远处的山林狂吠，雪球弓起脊背发出嘶鸣，溪对岸的灌木丛无风自动，露出半张毛色灰败的狼皮——那狼皮上布满箭伤，箭头残留的铜锈泛着诡异的青绿色。

"走，回村！"苏砚拽着林夏的手腕就往回跑。山道上，他们撞见匆匆赶来的张伯。老猎户背着猎弓，脸色比霜打的柿子还难看："村口的羊圈被扒了，三头母羊被咬断喉咙，看那齿痕不像是山里的野兽！"

祠堂的铜铃在夜风中摇晃得格外急促。族长拄着龙头拐杖，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："半月前州府发来密信，北境的苍狼部蠢蠢欲动。"他扫视堂内众人，目光落在林夏和苏砚身上，"今们发现的狼牙箭和狼皮，怕是不祥之兆。"

李三突然站起，腰刀撞到长凳发出刺耳的声响："怕什么！咱们韶山村有天险护着，苍狼部的骑兵难不成能飞上山？"他的话惹来一阵哄笑，却掩不住众人眼底的不安。林夏注意到苏砚悄悄握紧了腰间的铜铃，那串他亲手编的草铃在烛光下轻轻晃动，仿佛在预警着什么。

次日清晨，林夏在自家后院开垦新田。锄头挖开的泥土时，翻出枚锈迹斑斑的青铜箭头。她蹲下身仔细端详，箭头的形制与昨日那支狼牙箭如出一辙。阿黄用爪子扒拉着泥土，突然刨出半截断矛，木柄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，依稀可见"戍"字的残痕。

"这是五十年前那场战争留下的。"苏砚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，手中捧着刚采的草药，"父亲临终前说过，苍狼部的人信奉狼神，每次劫掠前都会放出战狼踩点。"他将草药放在石桌上，目光落在林夏手中的断矛上，"咱们得提醒族长，组织村民加固寨墙。"

午后，林夏跟着苏砚去后山采野果。山路上，他们发现几处新翻的泥土，爪印比寻常野狼大了近一倍。雪球突然跃上树梢，喉咙里发出嘶嘶的警告声。林夏顺着它的视线望去，远处山坳里闪过一抹灰影，那身影奔跑时带起的烟尘，竟比山里的野兽大得多。

夕阳西下时，两人匆匆赶回村子。祠堂前的空地上，族人们正热火朝天地搬运石块。张伯指挥着年轻人修缮寨墙，周大叔教孩子们制作简易的弩箭。林夏将新采的草药交给青禾嫂子，转身加入搬运石块的队伍。她抬眼望向天边的晚霞，突然觉得那抹红色，像极了五十年前那场战火。

夜深人静时，林夏被一阵急促的铜铃声惊醒。她推开窗，只见祠堂方向火光冲天，阿黄冲着夜空狂吠，雪球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针尖。远处传来马蹄声，由远及近，夹杂着战狼的嚎叫。林夏握紧床头的短弓，想起白日里发现的狼踪——或许，这场山雨，真的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