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冰下三千米

北极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，即使隔着最先进的恒温防护服，也能感受到那股要冻结灵魂的寒意。地平线上，绿色的极光如幽灵巨蟒般扭动，映照着下方一望无际的死亡冰原。

“夕哥，你说老王头不会真变成冰棍了吧？”

叶超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带着哆嗦，他背着那个重新焊好的鹦鹉骨灰盒——现在它集成了声波发射器、信号干扰器，还多了个加热底座（叶超坚持要的，说是怕鹦鹉冻着）。

我没有回答，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脊柱深处。

自从进入北极圈，沉寂的变异芯片就开始发出一种奇异的嗡鸣，不是疼痛，而是一种…深沉的共鸣。

仿佛冰层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。

“坐标确认，北纬78°14'，西经103°41'。”娜塔莎的声音从运输机驾驶舱传来，“下方冰层厚度3127米，检测到巨大空腔结构，符合‘方舟’特征。林夕，叶超，准备下潜。”

运输机腹部的隔离舱打开，露出下方幽蓝如墨的海水。两台水滴形的深潜器被机械臂缓缓放下。

“记住，”李馨的影像出现在我的潜航器屏幕上，背景是锦城生命之塔的指挥中心，苏娜和陈医生站在她身后，“方舟入口在冰盖下的海沟侧壁。

武迪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。你的芯片是唯一的钥匙，也是最大的目标。必要时…”

“手动超载，同归于尽。”我替她说完，目光扫过她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，“年终报告…帮我润色好。”

李馨罕见地沉默了一秒，才冷声道：“等你活着回来自己写。”

通讯切断。

深潜器无声地滑入刺骨的海水。探照灯光束刺破永恒的黑暗，照亮缓缓下沉的冰晶。

深度计的数字飞快跳动：500米…1000米…1500米…

“夕哥！看右边！”叶超突然在频道里惊呼。

我的探照灯扫过去——冰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、人工开凿的凹槽！

里面不是预想中的金属结构，而是一尊用冰雕刻而成的…鹦鹉！

冰鹦鹉的翅膀展开，姿态活灵活现，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两块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矿石。

在它下方，冰壁上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：

“钥匙在歌声里，傻瓜!”

“老王头！”叶超激动地差点撞上冰壁，“他还活着！这绝对是他的手笔！”

歌声？我盯着那行字，脊柱的芯片突然剧烈一跳！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闪现——

晨优公司地下实验室，老王头一边修着布莱克报废的声波武器，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《免我蹉跎苦》。

布莱克冷着脸经过，老王头故意把音量调到最大。

“噪音是秩序最大的敌人！”布莱克怒斥。

“也是自由的号角！”老王头咧嘴一笑，露出缺了颗的门牙。

“叶超！”我立刻下令，“播放鹦鹉生前最爱的歌！最大音量！”

“啊？哦！”叶超手忙脚乱地操作骨灰盒。

下一秒，《免我蹉跎苦》那极具魔性的旋律混合着《忐忑》的鬼哭狼嚎，通过骨灰盒的声波阵列，化作一股狂暴的、混乱的声浪，狠狠撞向冰壁上的鹦鹉雕像！

嗡——！

奇异的事情发生了！冰鹦鹉双眼镶嵌的矿石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光！

蓝光如同活物般在冰壁上蔓延、勾勒，最终形成了一幅精确的冰下地形图！

一条蜿蜒的、避开所有己知监测点的安全路径清晰标注出来，终点首指方舟入口！

更惊人的是，路径中央一个红点不断闪烁，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：

「王爱国在此，带火锅料！」

“老王头牛逼！”叶超欢呼。

“闭嘴！按图前进！”我压下心中的激动，操控深潜器沿着蓝光路径下潜。冰鹦鹉的光芒渐渐黯淡，歌声的余波在深海中消散。

然而，就在我们即将抵达路径终点时——

滴！滴！滴！

刺耳的警报声同时在两艘深潜器内响起！全息屏幕上，代表方舟入口的巨大Ω符号旁，密密麻麻的红点瞬间亮起！

“水下无人机！数量…过百！”叶超的声音变了调。

那些无人机形如扁平化的魔鬼鱼，通体漆黑，悄无声息地从冰壁裂缝中蜂拥而出，装备着高频切割臂和微型鱼雷发射口，猩红的扫描光束瞬间锁定了我们！

“武迪的欢迎仪式！”我猛推操纵杆，“叶超！噪音干扰！”

“收到！”叶超的骨灰盒再次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噪音风暴！

然而这次，魔鬼鱼无人机群只是短暂地晃动了一下，随即调整了阵型，以一种相互共振的频率抵消了部分声波干扰！

它们顶着噪音，切割臂闪着寒光，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般扑来！

“干扰效果减弱！它们在适应！”叶超尖叫。

一枚微型鱼雷擦着我的潜航器外壳爆炸！剧烈的震动让舱内灯光闪烁！

“该死！”我试图激活左臂的导丝神经束进行反击，但之前超载的损伤让响应极其迟钝！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
轰隆隆隆！

沉闷的巨响从冰层深处传来！整个海沟都在震动！魔鬼鱼无人机群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，攻击动作猛地一滞！

紧接着，在方舟入口侧上方的一片冰壁，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由内而外炸开！

冰块西溅中，一个极其简陋、由废弃潜水艇改造的球形舱体冲了出来！舱壁上用红油漆画着一个巨大的、歪歪扭扭的鹦鹉图案！

舱门猛地弹开，一个穿着臃肿破旧防寒服、胡子拉碴的干瘦老头探出半个身子，手里举着一个…改装过的火焰喷射器？

“小兔崽子们！这边！”老王头（王爱国）的破锣嗓子通过公共频道炸响，“请你们吃顿热乎的！”

他扣动扳机！喷射出的却不是火焰，而是一大片粘稠的、闪烁着荧光的橘红色凝胶！

凝胶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，粘上那些魔鬼鱼无人机。被粘住的无人机瞬间失控，引擎过载冒烟，相互碰撞爆炸！

“王师傅！”叶超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你的鹦鹉…”

“少废话！”老王头吼道，“跟着老子的‘鹦鹉屎’弹道走！这玩意儿能屏蔽他们的追踪信号！”

橘红色的凝胶弹道在深海中划出一条诡异的路径，首通被炸开的冰壁缺口！

我和叶超毫不犹豫，驾驶潜航器一头扎进那条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通道！

身后是连绵不断的爆炸火光，将幽暗的深海映照得如同炼狱。

穿过缺口，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冰下洞穴。老王头的球形舱体停在一块凸起的冰台上。

他跳出舱门，动作利落地不像个老人，一把扯开我潜航器的舱盖。

刺骨的寒气瞬间涌入。

“钥匙带来了？”他布满冻疮的脸凑到我面前，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
我点点头，指了指自己的脊柱。

“好！好！”老王头咧嘴一笑，露出那颗标志性的缺牙，“温斯顿那老棺材瓤子和武迪那疯狗，都在下面等着开席呢！”

他转身踢了一脚叶超的骨灰盒：“还有你，把这破锣嗓子带上！最后一道‘硬菜’，得靠它上！”

洞穴深处，一道向下倾斜的、泛着金属冷光的巨大甬道，如同巨兽的食道，静静等待着我们。

甬道尽头，隐约可见一个缓缓旋转的、巨大的Ω符号。

方舟的大门，就在眼前。而门后，是妄图成为神的疯子，和等待被“净化”的全人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