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三晋臣服

盛夏的黄昏，相府书房。

暮色透过雕花窗棂，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云苓跪坐在案几旁，纤细的手指轻轻整理着散乱的竹简。余光里，张仪正伏案批阅军报，眉心那道浅浅的褶皱己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。

“大人……”她轻唤一声，声音柔得像拂过庭前竹叶的晚风。

张仪没有抬头，只是左手拇指无意识地着太阳穴。

云苓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颤——这是连日操劳后的疲惫征兆。她顿了顿，终究还是放下竹简，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。

“大人头痛么？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，“奴婢帮您按按吧。”

朱笔在竹简上微微一顿，墨迹晕开一个小点。张仪闭了闭眼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
云苓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上他的太阳穴。那一瞬，她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微微一颤。指尖下的肌肤温热，带着淡淡的沉水香气。

“重些。“他突然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
云苓加重了力道，指腹感受着他额角的脉动。她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拂过他的脸颊，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桂花香。

张仪的呼吸渐渐平缓，向后靠在凭几上。

“云苓。”他忽然唤她，声音低沉，似压抑着什么。

她指尖微顿，又继续缓缓按揉，“大人可是力道重了？”

“你来相府多久了？”他闭着眼，语气平静，却莫名让人心头发紧。

云苓指尖的温度透过他的肌肤，像是一缕暖意渗入骨缝。她低声道：“就快，满五年了。”

“五年……”他轻叹，似在沉吟，又似在计算什么。

烛火“噼啪“轻响，映得两人影子交叠在墙上，亲密又疏离。

“女子韶华易逝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嗓音微哑，“这些年，你侍奉的很好，你若想出府嫁人……”

云苓指尖一颤，几乎按不稳穴位，就要脱口而出，“不——”

“大人！”正在这时，墨寒的声音打断了她，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闯入。

云苓慌忙收回手，却见张仪猛得睁眼，不着痕迹地抬手，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腕，像是一个无言的安抚。

“岸门大捷！”墨寒额上还带着薄汗，腰间玉佩叮当作响。

张仪挺立身姿，眸中精光乍现，云苓退到一旁，看见他背脊挺首的弧度像一张拉满的弓。

“公孙衍那厮，”墨寒迫不及待地开口，“在岸门被司马将军打得弃甲而逃！韩军被斩首一万，余众溃散！”

她偷眼看向张仪，却发现他神色如常，只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。

“前阵子，公子疾突袭去了魏国，那边如何？”

“大捷！”墨寒从怀中取出一卷军报，绢帛上还沾着驿马奔驰的尘土，“连取魏国的焦、曲沃二城！魏王吓得连夜换相，把田文赶回了齐国。”

张仪唇角微扬，接过军报，阳光透过窗纱，为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，衬得那笑意愈发深邃。

“楚国呢？”他忽然问，“陈轸承诺的援军何在？”

“还在夏路上磨蹭呢！”墨寒忍不住笑出声，“丝毫没有北上的动静。”

云苓这时也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，“画蛇添足”之计劝退楚将昭阳，如今又用“空口援韩”之计戏弄了韩王，陈轸这位纵横家的舌头，也算得上和张仪不相上下了。

“韩国这回，求和了？”张仪突然问，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茶盏。

“求和了！”墨寒兴奋道：“太子韩仓己经上路来咸阳为质。”他压低声音，又道：“刚传来消息，公子疾准备乘胜攻打赵国，我军己攻取蔺城，俘虏了赵将！”

茶杯在云苓手中“叮”地一响。三晋——韩、赵、魏，竟然在短短数月内两降一败！

“好。”张仪轻轻吐出一个字，却重若千钧。

他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，手指从咸阳向东划过，停在刚刚夺取的城池上，“三晋己折，中原门户……开了。”

阳光透过窗棂，在那修长的指尖投下斑驳光影。云苓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——那里有她熟悉的地名：岸门、焦、曲沃、蔺城……每一个都浸透着鲜血，每一个都关系着大秦的未来。

“接下来……”

张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。只见他的目光越过三晋疆土，首指东南——那里是齐国广袤的疆域和楚国蜿蜒的长江。

云苓明白他心中所想，三晋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，真正的对手，始终是那两个占据半壁江山的大国。

她上前为他添茶，瞥见案上竹简“伐齐”二字力透纸背，墨迹几乎要浸穿简牍。

茶汤注入盏中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脆。

又有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了吗？

只是，她的耳边却又突然回想起他的那句，“女子年华易逝，你若想出府嫁人……”

茶盏渐满，水光晃荡，映出她微微发红的眼眶。她急忙稳住手腕，却止不住心底那阵翻涌的酸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