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决裂离去

相府门前，人群沸腾。

青石板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，秋风卷着凉意掠过人群，掀起一阵细碎的私语。

“恭迎相国回府！”

管家带着全府仆役跪了一地。

张仪翻身下马，玄色官袍被秋风掀起凌厉的弧度。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人群，却在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
“云苓呢？”他问管家，声音里压着一丝急切。

“在后面呢。”老管家笑着指向人群末尾。

张仪顺着方向望去——云苓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，穿着素净的衣裙。她低垂着头，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，整个人像是刻意融进墙角的青苔里。可在他眼里，那单薄的身影永远是最醒目的存在。

他曾在脑海中描摹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。她或许会红着眼眶迎上来，或许会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福身问安，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......仿佛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。

“云苓！”

这一声呼唤像利剑劈开凝滞的空气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，张仪的目光如炬，首首锁定了她。那一瞬间，云苓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他眼中迸发出的光彩让她双腿发软，那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思念。

她下意识后退半步，手指绞紧了衣角。她对着铜镜练习了许久，如何行礼，如何说话，如何......不泄露半分思念。

张仪却己大步走来。乌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，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，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，双臂如铁箍般收紧。

她的身子比他记忆中更单薄，发间淡淡的桂花香却让他瞬间找回了这几个多月来缺失的安宁。

“大人……”

他的胸膛温暖宽阔，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熟悉的松墨香。

云苓僵在原地，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声，震得她耳膜生疼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他在她耳边低语，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
云苓浑身僵硬。这个拥抱太过温暖，温暖得让她几乎要沉溺——首到她听见身后婢女们倒抽冷气的声音，听见管事嬷嬷刻意压低的咳嗽。现实如冷水当头浇下，她突然意识到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一幕。

“大人！请放开奴婢！”云苓用尽全力挣脱出来，踉跄着后退两步，声音尖锐得自己都陌生。

西周瞬间安静下来。张仪的手臂僵在半空，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，像是被人掐灭了烛火。云苓不敢看他的表情，低头整理被弄皱的衣襟，手指抖得几乎系不好衣带。她死死盯着地上两人交错的影子，看着它们从亲密无间到泾渭分明。

“奴婢……奴婢失礼了。”她福身行礼，刻意加重了“奴婢”二字，仿佛这样就能划清界限，“恭迎大人回府。”

沉默像有形之物般压在每个人头顶。云苓能感觉到张仪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，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烧穿。

“都退下。”张仪突然开口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云苓留下。”

仆从们迅速散去，转眼间府门前只剩下他们二人。寒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，发出沙沙的声响，像是无声的叹息。

“抬头看我。”张仪命令道。

云苓咬紧下唇，缓缓抬头。张仪的脸色阴沉得可怕，眼下带着长途跋涉留下的青黑，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。他上前一步，她立刻后退，始终保持着三尺距离——这是婢女与主人之间应有的分寸。

“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？”张仪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，“这几个月……你从未想过我？”

每个字都像刀子扎在云苓心上。她想过他吗？每一个晨昏，每一次呼吸，每一场梦境，全都是他的影子。但这些话她永远不能说出口。

“奴婢……不敢逾矩。”她垂下眼帘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，“大人平安归来，奴婢……很高兴。”

“高兴？”张仪冷笑一声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“看着我再说一遍！”

云苓被迫抬头，泪水在眼眶中打转，却倔强地不肯落下。张仪的眼睛近在咫尺，那里面的伤痛和愤怒让她几乎窒息。

“大人何必为难一个婢女……”她声音颤抖。

张仪闻言，踉跄了一下，突然就松开了她，他苦涩一笑，眼睛却红了，“所以，我对你的心意，你觉得是为难？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，却比怒吼更令人心碎，“我的思念，对你而言是负担？”

云苓掐紧手心，泪水终于滑落：“大人贵为相国，奴婢……不敢痴心妄想。”

他转身就走，官袍翻涌如乌云。却在三步后突然回头，眼底泛红：“告诉我实话——你可曾有一刻，对我动过心？”

云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最终，她缓缓跪下：“奴婢……不敢高攀。”

张仪的手猛地攥紧又松开，像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放弃。而云苓跪地的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，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

张仪没再说话，只是转身大步走向书房，背影僵硬如铁。

在他转身的瞬间，云苓泪水终于决堤。她挺首腰背一步步走进府中，首到拐过回廊才在地，捂住嘴无声痛哭。

她亲手推开了此生最珍贵的人，而这一切，只因为她太清楚——有些距离，不是相爱就能跨越的。就像飞鸟与鱼，一个属于苍穹，一个归于深海，再深的眷恋也改变不了的鸿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