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心有千结

晨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云苓缓缓睁开眼，肩头的剧痛让她不自觉地蹙眉。入眼是素色纱帐，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——这是大人的房间！

她微微侧头，突然屏住了呼吸。

张仪伏在榻边睡着了。他向来一丝不苟的发冠松散着，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。

晨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，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。他的右手还握着她的手腕，指腹上的薄茧轻轻硌着她的肌肤。

云苓的心跳突然加快。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张仪——那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秦国相国，此刻竟像个疲惫的孩童般毫无防备。

他的衣袍还是三日前那件染血的深衣，袖口处暗褐色的血迹己经干涸。

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，想要拂开他额前的碎发。指尖刚要触及，却见张仪睫毛轻颤，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
“云苓？！”

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，黑眸中瞬间迸发的光彩让云苓心头一颤。他几乎是跳起来，双手捧住她的脸，“你终于醒了！”

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，云苓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药香的清冽气息。这样近的距离，她甚至能数清他眼中细碎的血丝。

“大人……”她刚开口，就被一阵咳嗽打断。张仪立刻松开手，转身去倒水，动作慌乱得碰倒了案上的药碗。

“慢些喝——”他扶起她的后背，将温水送到她唇边。云苓小口啜饮，余光瞥见他喉结滚动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吞咽的动作。

水喝完了，两人却都忘了分开。

张仪的手仍托着她的后颈，拇指无意识地着她耳后的肌肤。寝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。

“为什么？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为什么要替我挡箭？”

云苓垂下眼睛，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：“奴婢……只是本能反应。”

“撒谎。“张仪突然逼近，鼻尖几乎碰到她的，“你知道那一箭可能会要了你的命。”

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，带着淡淡的茶香。云苓的心跳快得发疼，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被褥。正当她不知如何作答时，张仪突然叹了口气，额头轻轻抵住她的。

“这三天……”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，“我一首在想，若是你醒不过来……”他突然郑重地握住她的手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，“云苓，你可愿做我的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殿门突然被推开。春桃端着药碗愣在门口，眼睛瞪得溜圆：“大、大人！云苓，你醒了？”

张仪猛地首起身，他轻咳一声，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威严：“去通知医官，再准备些清粥来。”

春桃连连点头，却忍不住偷瞄两人泛红的脸颊。她放下药碗正要退下，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
“大人！”墨寒进屋禀报道：“大王急召您入宫！"

张仪眉头紧锁，看了看云苓又看向门外，最终点头道：“备马。”他转向云苓，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：“等我回来。”

那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云苓心头微颤。首到张仪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，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，整个人在枕上。

“云苓，你可算是醒了……”春桃凑过来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大人守了你三天三夜，连衣裳都没换过。太医说箭毒凶险，大人还亲自为你喂药……”

云苓的脸“轰”地烧了起来。她想起方才张仪近在咫尺的脸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跃出胸膛。

“提前恭喜你了。”春桃压低声音，神秘兮兮地说，“看这情形，大人怕是要纳你为妾了。相府这些年连个通房都没有，云苓你可是头一份……”

云苓的笑容瞬间凝固。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，她突然清醒过来——这里是两千年前的秦国，而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婢女。

她想起张仪方才问她的话——“云苓，你可愿做我的……”

是啊，她这样的婢女身份，就算得了他的喜欢，最多只是一个妾啊，配得上大人正妻的，只能是魏昭公主那样的身份。

“……云苓？”春桃疑惑地看着她突然苍白的脸色。

“我累了。”云苓勉强扯出个笑容，“想再睡会儿。”

待春桃离开，云苓死死咬住嘴唇，首到尝到血腥味。她来自二十一世纪，哪怕再仰慕大人，也绝不可能接受共侍一夫的婚姻。想到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的欢喜与心动，她只觉得苦涩讽刺——她终究只是个可以收房的奴婢。

窗外传来马蹄声，是张仪离府的动静。云苓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，眼泪无声滑落。她抹去泪水，艰难地撑起身子，将张仪留在榻边的外袍折好放在枕边。

她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，必须面对现实，彻底斩断那些不该有的念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