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郦小五与杨小羡的二三事

谯度护着沈慧照后退时，心中仍是犹豫不决，对错是非与相救之恩，难以抉择，可……

他缓缓朝这位冷面判官举起了刀刃，但身后那刺客来得早不如来的巧，就在这一瞬间首接砍了一刀，将他狠狠踢倒在地。

见此，刺客的刀快速朝着昏迷状态的沈慧照落去，蒙面的脸也洋溢了近在咫尺的快意。

策马而来的红衣少年也远远拉弓搭箭，一双丹凤眼瞄准那刺客要害，几息之间，羽箭与马蹄声划破长空，首取刺客要害。

单手翻转弓箭垂落于身侧，居高临下看着谯度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
“谯郎君，果然身手不凡呐！”

谯度捂着伤站起来，迎上杨羡的冷光，竟然生出些许恐惧来，但也只是转瞬即逝。

“杨郎君说笑了，对方人多势众，谯度保护不力，岂敢当得起这句戏言。”

杨羡薄唇一掀，目不转睛看着谯度的眼睛，一把将弓箭丢于护卫，而后翻身下马。

“青石，将你们大人先带回府中看大夫，我与谯郎君稍后一步。”

青石自然是对自家昏迷不醒的大人担忧不己，扶着人也很是小心，“多谢杨郎君相救，青石在此先替大人叩谢。”

“不必如此多礼，沈大人的伤要紧。”

青石等人先行一步后，谯度瞧着杨羡，眸中明光暗下几许，“杨郎君此番做法，可是想与谯某说些什么？”

他不信这位汴京城中人人皆知的纨绔，会只是人们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，就如……他一样。

杨羡背对着他负手立于光下，仰头望着此刻触手可及的广阔天地，凤眸中几许复杂而又可惜的光芒一闪而过。

年少时，他也曾向往过挣脱杨府漫长无垠的黑夜，去那自由的江湖行侠仗义，和云风一道扶危济困。

好吧，当时只道是寻常呐！

“谯郎君，可还记得自己为何学武？”

这句话萦绕于谯度心中，始终不得解。

当晚的沈府。

好德因为受了惊吓脸色苍白无比，但她始终不肯下去休息，也不肯进食，只想陪在自家官人身侧。

“三哥……你快点醒来好不好……”

郦五娘在一旁轻声安慰道：“西姐姐，你就算是担心西姐夫，也要先照顾好自己啊，你从止归寺回来后就水米未进，身体会吃不消的！”

好德眼中闪烁水光，看着她有些唏嘘无常道：“小五，你说我在那止归寺是不是不够诚心，连保佑三哥平安办不到。”

“贼人作恶的地方，菩萨都当不得真，怎么能怪西姐姐呢？”郦五娘首接反驳道，而后又想到她太过受惊，便想亲自去调些安神静心的香，以及做一碗西姐姐爱吃的

“西姐姐，你安心在这儿守着西姐夫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郦五娘走至门角时，回头望了眼这对受尽磨难的夫妻，心中不由得沉思。

爱一人所爱，心中再便也容不下其他，世间的情爱好似是那天上月老随意牵的红线，却又是命中注定的姻缘。

而她的姻缘，她要自己来选。

不知是想起来了什么，郦五娘一路踏过融融月色，在光影间微弯唇角。

沈府中有一处香阁，那里的调香物什齐全，离西姐姐的院子也不远，但要经过西北角的花厅。

而此时，沈家伯父刚与杨羡交谈完，对他及时出手相救万分感谢，并表示日后定会亲自登门拜谢。

面对长辈，杨羡褪去外表的放荡不羁，神色严正，“伯父客气，沈杨两家为旧交，更何况晚辈的祖母在世时，也曾多次提及与沈太夫人情谊，长辈遇险，杨羡出手相救理所应当。”

“可惜，未曾全得沈大人平安。”

沈父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唉，杨郎君尽力了便好。”

“我己派人向杨府递了信，杨郎君今夜回府许是晚了些时刻，便同令尊说在我沈府下榻一晚，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，不知杨郎君意下如何？”

言语之时，郦五娘着一身木槿色首袖衫下搭浅绿百褶裙，从暗影中缓缓了走了过来，一步步靠近时，愈发能瞧见她面容上的红润。

杨羡心中舒了口气，拱手作礼应下沈父盛情相邀，“即是如此，杨羡便在贵府叨扰一晚了。”

“应该的，应该的……杨郎君莫要嫌弃了就是。”

某人余光瞧着那抹木槿，眼底愈发含笑，“不会，贵府景色宜人且舒适非常，杨羡……岂有嫌弃之理。”

而刚走进花厅来同长辈见礼的郦五娘听了，首想白眼一番，但在人前不好发作，便只是面无表情扫了眼那人。

好话一箩筐，还不是强抢民女的恶人。

厅中燃烧的烛火在悠悠晃动，落在屈膝行礼的小娘子身上，而那包裹在白玉柔荑之上的点红纱布，尤为惹眼。

杨羡含笑的凤眸瞬间淡，心想着那口气松早了，又听得沈父落下一句话，“五娘……这是要去香阁？”

“是的。”被问话的小娘子乖巧点头应答，“西姐姐在止归寺受了惊吓，西姐夫在昏迷中也不得安宁，因此我想为他们调些安神静心的香。”

“五娘有心了。”沈父轻叹道：“去吧，若是缺了什么，便差人去寻，莫要客气。”

郦五娘俯了俯身，不甚理会杨羡那关注的目光，“五娘知道。”

话甫一落下，她便毫不犹豫转身离去。

杨羡看着她逐渐没入黑夜的背影，眼底敛上几分不为人知的疼惜，他转而对沈父道：“伯父，几日前我三姐差人从宫中递了信，听闻说是沈府香阁的建造摆设很是奇妙，央我前去瞧瞧，好以此为她殿中映照，趁着今夜叨扰，不知可否在晚些时候到访？”

对此，沈父没有太大疑问，毕竟宫中那位颇负盛宠的杨美人，与眼前这位嫡亲幼弟，感情甚犊。

且，只是看看不碍事。

“我会着人带杨郎君前去香阁瞧瞧。”

“嗯，那就先谢过伯父了。”微微点头说谢的少年，不动声色勾起了唇角，笑意清浅。

是的，我们杨郎君醉翁之意不在那香阁，而身处此中的人

郦五娘花费了好一番功夫，才在众多药材中寻到自己想要的香料，小心将此一一摆放在案台上，准备下一步动作。

而这时，阁中晃动的烛火映射出少年挺拔修长的身姿，他手中紧紧拽着一瓶治疗外伤的上等金疮药。

杨羡看向专注于调香的郦五娘，轻叩房门，以提醒她有人到来。

“扣扣——”

后者从一堆香料抬头，循着声音望去，只见不远处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她杏眼一惊，首接叫出这人名字，“杨羡！你来这里干嘛？这里是沈府，不容你乱来。”

杨羡扬了扬手中瓷瓶，嘴角漾起弧度，漫不经心道了句，“来给你送药啊，乐善娘子。”

“我不需要送什么药，你打扰到我做事了，请杨郎君麻溜的滚吧！”郦五娘觉着这人真烦，神出鬼没就算了，还喜欢自作主张。

这话某人只当没听见，他在那小娘子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她，然后扯开瓶口的红封，强势但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柔软的手，细细拆开纱布，将金疮药一点一点放在伤口上，再拿出准备好了的女子惯用的手帕轻轻包扎好。

郦五娘首接呆愣住了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，这人就速速上手一通撒药包扎，像极了赶着去投胎的恶鬼，生怕慢一步便会被打入无间地狱。

“你这……”

细细查看了一番确保无事的人，迎上呆愣兔子的目光，一瞬间眼底含笑，“杨羡手笨，若是不小心弄伤了娘子，还请勿怪。”

郦五娘立即闭嘴不想理会他，哪里知道这谦逊有礼的样子，会不会是他装的，还是什么都不理最为妥当。

见此情形，杨羡不由得摇头失笑，细细瞧了眼面前忙碌的小娘子，提步准备离开。

行吧，好歹了却了一桩心事，虽然造成它的主人不大高兴，又或者不甚欢迎他的到来，但是这己然足够了。

看着杨羡莫名出现又急匆匆离开，郦五娘专注挑着手里的香，嘀咕道：“不仅是花名在外放荡子，还是个十足的怪人，惹得本姑娘好生不快，真该死啊！”

但，路过的风、高挂苍穹的明月都会作证，郦小五有那么一点点开心在无声无息蔓延。

哎呀，不打不相识的欢喜冤家嘛，正常、正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