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 章通草簪花

就在当天晚上，杨府里上等的金玉首饰和胭脂水粉、名家字画及笔墨纸砚、绫罗绸缎同绒花通草，成箱成箱抬进夫妻俩儿所居住的院子。

女使男仆各司其职，不一会儿院子中便摆满了杨母为幼子精心准备的回门礼物，乐善看得傻眼，半晌都未曾回过神来。

她伸出手颤巍巍指着摆放在跟前的金元宝，那闪烁的金光都快要望不过来了，随后嗫嚅道了句：“官人，这……母亲准备的东西也太多了吧，怕不是快要将杨府掏空了半边！”

“还有那老东西……父亲可是个贪婪自私的家伙儿，竟然也会同意母亲如此胡闹？”

今儿个，乐善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富贵迷人眼了。

听着乐善一句句所问，杨羡也不觉有什么厌烦，他只觉得看到了一个小财迷在眼前晃悠撇笑。

“母亲她愿意送如此重礼，我们收下便是了，至于掏空杨府这种事情，你家官人我最是乐见其成哟！可惜的是，如今的杨家可以说的上如日中天，一两年后倒是能想想这样的场景出现。”

杨德茂千算万算都未曾想到，他眼中嚣张跋扈的纨绔幼子，在此时便己同高坐明堂的君王秘密做了一个交易，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惊诧万分的交易。

听了这席话，乐善以为杨羡尚未从白日之事回过神来，她利落收手转而捏了捏少年郎君的俊脸，好生轻笑道：“杨羡，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哦！我跟你说，若是我会因此连累到性命不保，那我就向宫里头的那位官家求一纸和离书，丢下你回娘家而去。”

虽说此话杨羡不是很想听，但他只在乐善尾音落下的一瞬间，伸出手揽住细腰将人一把拥入怀中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娘子别拍，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，我杨羡对娘子起誓，绝不会做出连累妻族这等傻事。”

“乖哦，这就对了嘛！”乐善的耳畔传来阵阵沉声低语，随后轻拍着他的后背，安然笑道：“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哟！”

院中的盏盏明灯错落有致摆放在适宜的位置上，下人们己然退了出去，也包括玉簪和居心叵测的银瓶，只余这对新婚燕尔的少年夫妻。

哦，还有习惯在暗中望风的云月，和她那没用的吃货伙伴。

“公子……还真是变了一个人。”

云风吃着一块红油肉脯，余光瞥过身旁之人诧异的神色，他好心将自己装吃食的小包包递了过去，平静道：“先吃点东西压压惊，往后云月你要一首待在夫人身边，还有得你惊掉下巴的时候。”

嗯嗯，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受苦受难了，看来云月也没什么好怕的，该是我可怜她要受郎君的腻歪荼毒了。

闻言，云月对这话将信将疑，但还是伸手拿了块猪肉脯咬着，毕竟这家伙做的零嘴儿比她吃过的东西都要好上百倍，味美且精致。

而那厢的杨郎君缓缓放开了自家娘子，走到一箱笼前揽袖拿起一枝通草牡丹簪花，随后将其轻轻插在乐善发髻间，边找寻合适的位置，边出声解释道：“这些回门礼其中半数都属于我母亲的私产和嫁妆，她出身南地名门望族，若非家道中落，定不会匆匆嫁于我父亲为妻，将一生都是困在了后宅阴私中，慢慢变成一个深宅怨妇。在母亲出嫁后不久，外祖父和外祖母相继因病去世，两位老人家在弥留之际，托人将半数资财交到远嫁至汴京的独女手中，另一半用以开设女子学堂，为不幸的女子去讲述外面的山川湖海，去教她们识字明理。”

“说起来外祖父和外祖母行此善事，也只想让上天看在这一方功德的份上，保佑他们唯一的女儿平安顺遂，余生长乐无虞。”

“可惜啊，母亲没能活成两位老人家希望的样子，但平安活着便也足够了。”

说到这里，杨羡也刚好将发簪调整适宜，他的一双丹凤眼全然是家人头戴簪花的明媚模样，缓缓勾着嘴角展露无边笑意，戏言道：“是谁家娘子如此好看，貌若那有着沉鱼落雁、闭月羞花之姿的九天神女啊？哦！原来是我家娘子啊！”

练武之人的听觉远比平常人灵敏，所以两位云姓男女很不幸，第一时间干了这碗肉麻狗粮。

月色融融间，云月生硬转头问了句，“云风，我忽然明白你方才为何要那样说了。”

后者对此见怪不怪，只是一个劲儿与那美味的猪肉脯斗争，随后抽空回了句，”嗯，云月你要学会习惯。”

云月表示她不习惯，因为某位公子又开始动手动脚了，杨羡揽着自家娘子柔软薄肩，在院中寻了处干净地方坐下，轻言细语道清长辈经年往事。

“我的外祖母在世时，很喜欢自己动手做些手工活，娘子头上戴的这只通草牡丹发簪便她老人家所做，是为母亲准备的嫁妆。我依稀记得听祖父说起过，她在刚嫁入杨家时，很喜欢佩戴通草发簪，后来却因为父亲的一句不喜通草而改配了绒花。此后，母亲再也没有佩戴过祖母为她亲自所做的通草发簪，就算是私下里也未曾有过。再后来啊，母亲便因为那老东西，彻底困死在他的后宅里，半分不得自由。”

听罢，乐善不经感慨一声道：“当时只道是寻常啊！“

“外祖母亲手所做的通草簪花，会在亘古不变的岁月里永不凋零，不出意外的话，也将永远常伴母亲身侧。可惜啊，外祖母的一片拳拳没能如愿，母亲为了一个男人轻易舍弃了自己，此后深陷后宅阴私中不得解脱。”

杨羡回应道：“嗯，是这样说的，母亲她这一生可怜又可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