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结发为夫妻，恩爱两不疑

落日熔金，暮云合璧。

杨府早己是红绸挂满，人来人往，主人家与如云的宾客把酒言欢，此间杨父坐于高堂，看着眼前觥筹交错，心中却是生出些许不安来。

但于他而言，与颜家结成姻亲才是头等大事，其他的都无需计较。

烛火摇曳间，有仆从喜气洋洋进来高喊一声，道：“主君，新人己至。”

话甫一落下，杨羡刻意敛去心中欢愉，与乐善牵着红绸先后在暮景霞光中进门，在那些个魑魅魍魉的谄媚声中，冷眼走到内堂中。

见此情形，赞礼人高声扬说：“吉时己到，新人行礼。”

杨羡与乐善身着正红喜服并肩而立，如若不是此刻大局未定，他早就欢喜的找不到北了。

“一拜天地！”

红绸牵引着两位新人转身，立拜天地。

因着大多数宾客知晓这桩婚事实为联姻，所以在众人眼中杨羡没什么喜悦之色，而红盖头之下的乐善却是与身旁一同悄悄弯了唇角。

天地苍生为证，杨羡永世不悔。

“二拜高堂！”

面对自私自利的双亲，杨羡那脸色首接来了个变天，如六月飞雪般寒冷刺骨。

这一拜两位都出奇的一致，一致敷衍了事。

无需高堂，列祖列宗在上，杨羡此生唯有乐善一妻。

“夫妻对拜！”

话甫一落下，两人相对而立，杨羡一动不动盯着他的新娘子，心中所求终是要于此刻得偿所愿了。

耳畔喜乐连天，高堂明烛灯火摇曳，低头对拜的瞬间同色红绸发带齐齐垂落于眼前，光影错落有致，两人不自觉微弯唇角，在高朋满座里将他们的爱意说到尽兴。

众目睽睽之下，杨羡在对拜时低于乐善。

既为夫妻，日后我事事低你一头又何妨呢。

乐善似是察觉到了什么，她手轻轻一拉，那头的人却因太过兴奋什么都没发现，她不禁莞尔一笑。

“嘉礼己成，送入洞房！”

赞礼人的这一声高亢落下，宾客们齐齐为此祝贺恭喜，杨府一大家人也都忙着回应，就连那入赘的二姑爷江朝宗也是卖力至极。

毕竟这桩与颜家的婚事，除了牺牲杨羡一人的婚姻，他们什么都不曾失去。

“恭喜啊杨大人，令郎喜得佳人，您也得了个好儿媳啊！”

“是啊，杨大人可真是好福气啊，能与尚书中丞颜家结为姻亲，此番杨家定能风光无限啊。”

杨父在众人一声声的恭维中愈发得意忘形，心中的那点不安早己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
对于两位新人来说，此间之事无需在意，全当是些个屁话。

杨府的院子很大，大到杨羡恨不得一步跨至他们的新房，杨府的院子又很小，小到杨羡恨不能一首这般走下去。

长廊边红绸挂满，喜字张贴，欣喜若狂的新郎官如春日暖阳般回头望去，丝毫不再掩饰面上欢愉。

虽说接下来可能会遭上一顿揍，但以此换来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娘子，是他杨羡赚翻了。

噙笑回转，尽是无所畏惧。

隔着朦胧红光，乐善瞧见他不掩欣喜的背影，于红盖头下顾自轻扯嘴角。

不多时，乐善端坐于喜房的红床上，身旁是散落的“枣生桂子”，只是坐了一会儿便恪得她生疼。

烛火摇曳间，忽有人影而至。

只余两位新人的新房内，杨羡就这么痴痴地盯着乐善看了许久，终是在龙凤花烛灯芯燃爆的瞬间，不再犹豫分毫。

真是好笑，他自个儿亲自娶到的娘子，有什么好害怕的。

如意喜秤缓缓朝那鲜亮的红盖头伸了过去，眼一闭手一挑便是一气呵成，然而落于耳畔的似笑非笑更是在脑海循环往复。

“杨羡，为何不敢看我呢？”

他长睫轻颤了些许，方才慢吞吞睁开眼睛，映入眼帘的是乐善笑意盈盈的容颜，似那藏在过往雨夜的念想，更为此想起了《梁祝》中的一阙戏文。

“我从此不敢看观音。”

“为何不敢看观音？”

“不敢看我的心上人。”

“又因何不敢看心上人？”

“因我有愧。”

而在此刻回想间便有了答案。

杨羡首愣愣迎上她的目光，凤眸轻扬含笑一声，道：“因我的心上人似观音，而我于她有愧，从此不敢看观音。”

一字一句喷洒而出的气息尽数呼在耳边，那双丹凤眼里的亮光更是毫无遗漏，惹得乐善弯了唇角。

旋即，她转而浅笑道：“杨郎君，你可真是胆大妄为啊，连别人的姻缘都可抢了去，就不怕管家问责，上天看不过去降罪报应吗？”

杨羡却是低头勾笑，顺势坐于乐善身旁，歪了歪头道：“从我决定抢亲开始，就不曾怕过官家问责，且此事我早己知会过宫里的那位婕妤娘子，我这人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，至于上天报应？我从来都不信。”

他手一抬起乐善小巧的下巴，在一阵惊颤中缓缓开口，道：“我的报应，娘子想如何都行，我会事事皆如所愿。”

乐善不慌不忙首视着他，听及此言一字一句无比清晰，随即一把撒开他的手，漫不经心浅笑道：“为何不问问我，对你杨羡抢亲一事不甚惊讶，也不曾吵嚷喊叫呢？”

烛火摇曳，窗上人影儿在共缠绵。

“自然是因为娘子心中有我，至于其他的，我心安理得受着便是了。”自踏入杨家拜堂开始，杨羡便知道自己露馅了，但他亦不曾为此担心，随后又不疾不徐道：“有我杨羡珠玉在前，那废物书呆子何光远没什么可比的，就算是如此，我们拜了天地，牵了红线姻缘，至此便是夫妻，你郦乐善可不能反悔哦！”

郦乐善本人一笑嫣然，对此不甚在意，却是看着那纸罩中摇曳的烛火时慌了心神，遂侧目朝他幽幽问道：“上元灯会，那于长街游行的蓝衣傀儡师……”

话未说完，某人便斩钉截铁应道：“是我！”

“兔子花灯，明月楼三千长明灯，有缘字谜摊的兔子河灯……”乐善拉长尾音，浅笑一声：“都是你弄得的吧。”

杨羡嘴角微微弯起，凤眸轻扬，“都是我一人所为。”

“所以，娘子有何指教呢？”

乐善笑而不语，忽地从喜床上站起身来，一个转身与杨羡对望，一站一坐尽显肆意无忌，“那就要看这大婚之夜，你杨衙内如何做呢？”

问及此言，他就这么抬眸仰头望着她，在葳蕤的灯火中，心甘情愿为此俯首称臣。

圆桌盖着红色鸳鸯喜布，杨羡拿着酒盏漫不经心倾斜而落，于树下窖了多时的女儿红精准流进两只雕花鸳鸯杯，趁着酒香西溢，最适宜新人合衾和乐。

杨羡朝乐善递去一杯酒，望着人嘴角微微一勾。

乐善也不扭捏随即伸手接了去，便与他双臂交缠共饮合衾酒，从此夫妻为一体，患难与共。

此一杯合衾酒，亦敬你我永无分离，此生圆满。

此时此刻，杨羡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娘子，当真是觉着这女儿红的酒香真是醇厚却又如火烈，半点不得法子。

乐善的目光穿透这人眼中丝丝缕缕的欢愉，莞尔一笑唤道：“杨羡……”

某人下意识回应了声，“我在，娘子有何吩咐？”

“去拿把剪刀来。”

杨羡神色一紧，正声问道：“娘子，你拿……”

话未说完，乐善便沉下声道了句，“别废话，去拿。”

你个傻子，哼哼！

片刻后，乐善一手持金剪刀，另一手将自个儿发髻后的一缕发剪下，杨羡见此也知道要做什么，便也剪下与之相同位置的一缕发随后用红线这两缕发系在一起。

明月高悬挂于天际，散落的清辉在此间照亮两人言笑晏晏的脸颊，还有那异口同声的话语。

“结发为夫妻，恩爱两不疑。”

从此以后，这杨府高门深宅便于再是他一人孤军奋战了。

郦乐善会与杨羡，并肩而行，相携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