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三馆秘阁（四）

“阁主不在，我先带漠哥去住的地方，其余的事交给我跑腿就是了。”

“那个……不用我去吗？”

“不用！一切都张罗好了，我们这儿人少，没那么多繁文缛节。”

“对了，顺哥刚刚说阁主，我们这儿的主事者称阁主吗？”阁主？怎么江湖味十足！

“嘘——千万不要乱喊，我刚刚也是一时口快。”冯顺连忙拉了拉张漠的衣角，“阁主只是私底下的称呼，我们这的主事者唤作秘阁官。”

原来如此！秘阁官确实不太好听，“秘阁是做什么的啊？”

“漠哥不知道？”冯顺疑惑地看着张漠，都来这履职了，还不知道是做什么，也是有意思，“秘阁就是看守秘阁的啊！”

“只是看守秘阁？”秘阁又不是皇宫，还需要专门组建一个机构来看守？

“漠哥有所不知！”冯顺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，“秘阁里的宝贝可多了！王羲之、颜真卿、欧阳询、柳公权、怀素等人的字，吴道子、顾恺之、韩干等人的画，把那栋五层的楼都堆满了！”

“哦！哦！”张漠看着那栋高耸的建筑，堆满了？！那该有多少啊！？

冯顺凑近张漠的耳边，悄声道：“还有呢！据说里面有一整层楼，存放的是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！”

“哦哦！”张漠不感兴趣，有什么好稀奇的，自己学的够多了，“那秘阁有多少人？”

“不多，七八十人罢了。不过，秘阁全都是官，没有吏，也没有兵卒！”

张漠吃了一惊，全都是官？！看来秘阁这机构不简单啊！

“阁主……咳！秘阁官是正七品，其余的最低也是正九品。”

“最低也是正九品？！”张漠更吃惊了，难道自己不是从九品？

冯顺不知道张漠惊讶什么，大概是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吧，那就再让他吃一大惊！“其实，除了看守秘阁里的宝贝，我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职责！”

“是什么？”

“负责‘观书会’，至于什么是‘观书会’，”没等张漠问，冯顺自问自答，“去年官家颁下旨意，每年八月，召集群臣在秘阁观赏收藏的珍本图籍书画，称之为‘观书会’，到时官家也会驾临哦！”

“哦！”张漠还是不感兴趣，官家来不来又能怎样？不过，“顺哥对小弟真的是太好了，张漠感激不尽！”

“应该的！应该的！你来了，我就好休息了！”

“嗯？”

“哈哈！没什么！”冯顺的脸貌似红了一下，不过他不必再纠结这个问题，他指着一个房间说道：“漠哥以后就住在这房间吧。”

房间挺不错，虽然不大，但是干净整洁，采光也好。还没等张漠再次表示感谢，冯顺己经一溜烟跑了，“我去帮漠哥跑腿去了，漠哥先休息一下！”

微风吹过，窗外竹影摇曳，让人心旷神怡。这里的环境好，人更好，真的是歪打正着，来秘阁比之前预想的种种都要好。

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说话，第六感告诉张漠这些人的谈话貌似和他有关，他忍不住施展谛听术偷听了一下。

一人语气中带着疑惑：“冯顺那小子，平时是属驴的，推一下动一下，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主动？”

另一人呵呵冷笑：“以前就他品级最低，杂活全是他一个人做。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和他一样的正九品，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做，他能不高兴吗？”

又一人说道：“说不定全交给新来那人了，不管哪里都是欺负新人的，不是吗？”

之前冷笑那人继续呵呵冷笑：“管他呢，反正那些杂活有人做就行，至于是谁，关我屁事！反正不会是我！”

另外两人嘿嘿、哈哈的笑了起来。

淳化西年腊月的这一天。身着青色官服、脚穿黑靴、腰挎“霜天晓角”的张漠，傻乎乎地站在刺骨的寒风中，盯着“秘阁”两个鎏金大字发呆。

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！

本以为进了秘阁会有大好前程，毕竟一来就是正九品嘛！特别是冯顺帮他领来了官服的时候，着实让他得意了一番。

穿上合体的青色正九品官服，在铜镜之前看了又看，端详了又端详，呵！真的是青年才俊，一表人才。

可是十多天下来，正如来的第一天他所偷听到的，秘阁所有的杂活全部扔给了他，冯顺也不再那么热情。

他在秘阁唯一的作为，挑水、扫地、劈柴……

劈柴！劈柴！劈柴！早知道来秘阁也是劈柴，自己干脆就别来中原，在西域那个小绿洲，不是一样的天天劈柴吗？

而且，让他感到可笑又可气的是，自己这个秘阁成员，竟然连秘阁这栋楼都进不去。站在门口看那御书的“秘阁”，就是和这栋楼最亲密的接触了！

“千万不要试着进去！”张漠到秘阁后不久，秘阁官康伯厚对他说，“就算里面的守卫对你网开一面，那些机关埋伏也会要了你的小命！”

又是十多天后，楚天遥和陈踏法的回信终于姗姗而来。两人信中的内容都很简单——张漠怀疑他们俩是串通好了的！

他们在信中告诉张漠，既来之则安之，而且三馆秘阁收藏了天下最珍贵的典籍，他在这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

说的好有道理，张漠怒极反笑。秘阁或许收藏了很多珍贵的典籍，可惜他连门都进不去。

寒冬中的东京汴梁，能够活动的区域太少。实在无聊的时候，张漠曾经试着去昭文馆、史馆、集贤院闲逛，妄图交几个朋友。

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，那些年轻的文人们嫌弃他是乡野少年，他也看不惯那些人的酸腐，话不投机半句多，张漠干脆不再去那三馆了，反正那里的书也没什么好看的。

冯顺说秘阁有七八十人，可张漠除了冯顺，其余的人别说叫得出名字，连脸都没认熟。那些家伙，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的，根本就没正眼瞧过他。

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，除了偶尔在读了武学几个要好同学的信后，羡慕一下他们，张漠又回复到之前那枯燥但也平淡的日子。

“山中无甲子，寒尽不知年。”平淡中，张漠几乎忘记了时间，只是杂货渐渐多了起来，等到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，才发现己是除夕的前一天了。

天空彤云密布，己到午时，天地间还是一片灰蒙蒙的。看样子是要下雪了，果然，午饭刚过，便下起了鹅毛大雪。不多时，灰蒙蒙的天空笼罩下，大地一片白茫茫。

黄昏时分，身着青色官服、腰挎“霜天晓角”的张漠，又双叒叕盯着“秘阁”两个鎏金大字发呆，只不过今天是站在几乎没膝的雪中，那双黑靴也隐入了雪中。

没有内力的张漠远远达不到寒暑不侵的地步，发了没多会呆，便觉得有些扛不住了。不过今天心情不错，在一片苍茫中，他好像想通了一件事，“大隐隐于朝！”这样想着，心里便舒坦了许多。

隐居在秘阁，大约的确比隐居在那个小绿洲要境界高一些。

天色黑了下来，不远处己亮起了点点灯光，张漠正准备回去吃饭，身侧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跳。

“张漠是吧，随我进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