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 三馆秘阁（二）

华山，华山派，确切说是新华山派。

明月教主、华山派宗主陈踏法端坐主位，与客位坐着的两人闲聊。两位客人，一人高高瘦瘦、须发乌黑，一人圆圆胖胖、须眉尽白。

这时进来一名弟子，放下一壶热水后再次施礼退出。

圆圆胖胖、须眉尽白那人，不慌不忙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，从里面慢悠悠地拿出茶槌、茶碾茶磨、瓢杓、茶帚、茶碗、盏托茶盏、茶筅、茶巾……

“不空！你这是准备在华山摆摊卖东西？”

“楚兄稍安勿躁！”

不空熟练地将茶饼碾碎磨成末放进茶碗里，注入少量沸水调成糊状，然后再注入沸水，同时用茶筅搅动，使茶末上浮形成粥面，然后开始点茶：一只手用壶往茶盏点水，一只手用“茶筅”搅拌。

楚天遥像看杂耍一般，看着不空心无旁骛的碾磨茶饼，往茶碗中注水、再注水、然后注水加搅拌……

不空边点茶边摇头晃脑：“点茶，需要点茶人不断地练习，才能点出一碗好茶，点茶的秘诀，在于两手协调。”

“呵！”楚天遥冷笑。

“某这次回中原，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这点茶法！”

“呵呵！”楚天遥再次冷笑。

点茶完成，不空将茶汤分盛入盏，一勺一盏，分的十分均匀，甚至两盏茶的汤花都一样多。

“怎么样？”不空微笑着说道，“某点茶的技艺还好吧？”

“挺好！”楚天遥还是冷笑，“你干脆回东京汴梁开个茶馆得了！”

不空微笑着将茶盏分别放到楚天遥和陈踏法面前：“请用茶。”

楚天遥看着浮在水面的绿色茶沫，撇了撇嘴，端坐不动。陈踏法微笑着端起茶品了一口，“好茶！”

“陈真人谬赞！”

“大和尚过谦了！”

“别说这些废话了！”楚天遥盯着不空，“大和尚这次到华山来到底是什么事？不会只是为了请我们两个吃茶吧！”

“叙叙旧不行？”不空嘿嘿一笑，“三年不见，楚兄怎么返老还童了，头发都变黑了！”

“喝茶喝的。”

“嗯？真的？”

“你觉得呢？如果是真的，你这点茶法一套一套的，怎么越喝越老，越喝越胖！”

“……”

“老秃驴！我们认识几十年了，你那点臭毛病我还不知道？向来是无利不起早，有什么事首说便是。”

“其实也没什么大事，就是，某这次回于阗，特意来邀请楚兄一起！”不空打着哈哈，“楚兄刚刚也说了，我们认识几十年了，给个面子？”

旁边的陈踏法哑然失笑，这个不空也是贱，楚天遥尊称他大和尚的时候，他顾左右而言他，骂他老秃驴他倒爽快地把实情说出来了。

“没空！西北这一带乱糟糟的，内忧外患不止，哪有闲工夫管万里之外的于阗。”

“这里有陈真人和华掌门坐镇，楚兄就别在这瞎掺和了。”

“就他们俩？一天掐过来掐过去的。”楚天遥冷哼一声，“没有我在这当和事佬，他们估计早打起来了！”

不空哈哈大笑，“楚兄有没有想过，或许正是因为你在这，他们才掐过来掐过去的。”

“嗯？”楚天遥愣了一下，然后很快明白了不空的意思。

华剑羽对这陈踏法这个新邻居是很不爽，对自己的华山派改名华山剑派也很不爽，但不管怎样，“明月教主”是官家赐的号，建立新华山派也是朝廷的意思。华剑羽就算再不爽，最多也就动动嘴皮子骂两句，或者暗地里整点偷鸡摸狗的事，动手他还真不敢。

这两三年来之所以小麻烦不断，貌似就是因为他楚天遥在。华剑羽和陈踏法这两派他都算的上关系密切，两派不好大动干戈，就通过他这个“中间人”不断整事。

“也罢，在华山待着也确实聒噪人！该出去走走了！”

不空大喜道：“楚兄同意随老僧一同去于阗了？！”

“去于阗做甚！”

“楚兄是知道的，三年前于阗和黑汗开战。某虽卸任于阗国师，但身为僧人，怎么都要帮助佛国抵御异教。”

“你这个原国师倒是会躲清闲，在中原一待就是三年，也不怕离了你这个国师镇国，于阗被人家一锅端了。”

“不至于！不至于！”不空满脸堆着笑容，“这几年不是暂时又没打了嘛，再说了，某是到中原来搬救兵的！”

陈踏法插了一句，“三年前，大和尚您说要召集武林大会，华掌门也嚷着要召集武林大会，怎么后来都没动静了？”

“一言难尽！”不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，心想到底怎么回事，别人不知道，你这谍报头子明月教主会不知道？

“还不是因为召集不起来，也就忽悠他们佛门的人。”楚天遥冷笑，“陈真人你不是没看到，这老秃驴只带了一群小秃驴跑到华山来混吃混喝。这几天漫山遍野明晃晃的，可有一个长头发的？”

“什么叫混吃混喝！”不空面不改色心不跳，“出家人只用点斋饭，怎么能说是混吃混喝！”

“斋饭不是饭？！而且看你这意思，还要在华山住个几个月吧，到时别把华山派和华山剑派都给吃穷了！”

不空哼了一声，“你以为我想待在这？还不是因为蜀地的僧人们迟迟未到！”

陈踏法叹道：“蜀地乱象己显，恐怕那边的僧人们无暇顾及其他了。”

“再等等看吧，实在不行就目前这些人了！”不空也是连连叹气，转头冲楚天遥问道：“楚兄给句话，这次去不去于阗？”

“某虽然不准备待在华山了，但也绝不会去于阗。”

“不去于阗去哪？”

“天下这么大，难道楚某人只能待在华山或者去于阗？”

“……”不空有一瞬间涨红了脸，不过他很快又换上了笑脸，“楚兄难道是怕了？”

“怕什么？”

“当年闯于阗王宫的事啊！怕被他们秋后算账。”

“大和尚，你用不着激我，楚某不吃这一套。你挖空心思，还不是为了那两千多人。”

不空连咳几声，张氏旧部还存在两千多人这事，只有他、楚天遥和张漠知道，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提起。

“楚兄想多了，某确实是钦佩楚兄侠义，这才……”

“我是不会去的！你也别费劲拉张漠了，就让他好好待在中原享太平吧！”

“享太平还让他进武学？”不空冷笑，说假话也没个边际。

“没人说进了武学就只能去边关打仗啊！”

“嗯？”不空搞不懂楚天遥是什么意思。他呆呆地看了楚天遥半晌，突然又看向陈踏法，他突然明白了，“你们难道准备让张漠进皇城司？！”

“不是准备！是己经这么做了！”

不空没再说什么了，既然张漠己经进了皇城司，至少两三年内是没法拉他去于阗了。既然如此，何不洒脱一点，他双手合十：

“阿弥陀佛，一切皆是缘。老僧相信，该来的，始终还是会来。”

“无量天尊！”陈踏法微笑着还礼。

楚天遥的嘴角刚刚上扬，又收了回去，他厉声问道：“不空！你是不是在张漠那里捣什么鬼了？！”

“怎么会！怎么会！”不空打着哈哈，“一只小猫咪罢了，能有什么坏心思！某一个出家人，又能有什么坏心思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