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 六郡少年（一）

太公庙前人头攒动。

前来报名的各地少年们，一个个昂首挺胸、气度非凡，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样子。

转了一圈回来的杨传永，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：“两位哥哥，我粗略地数了一下，大概有一千多人，万一……”

“没什么万一！”折惟昌大喇喇地拍拍表弟的肩膀，“这一个多月的苦练可没有白费，何况我们的底子本来就比他们厚。别忘了，可是有两个个名额呢，五选一，难度不大！”

“十选一！”杨传永纠正道，他更加丧气了。

“嗯？”折惟昌和张漠看着杨传永，这么简单的算术都不会？

“婆婆不让我们走奏举的路子，不代表别人不会走。”杨传永简首是泫然欲泣了，“我昨天就打听过，这次免试入学的有一百人左右。”

张漠讶然：“也就是说，今天这一千多人里，只有一百人能入学？”

杨传永：“可能还不到……”

“管他多少呢！”折惟昌打断了表弟的话，“哪怕只有三个，我们兄弟仨也全包了！”

折惟昌这句话的声音大了些，惹来周围不少人侧目。与张漠、杨传永的尴尬不同，他大喇喇地拉着两人报名去了。

“保举信。”负责登记的书吏机械地说道，连头都没抬。

折惟昌撇了撇嘴，将保举信递了过去，心想反正都要这些东西，为什么就不肯换成奏举信。他倒不是担心自己，而是担心万一，万一漠哥考不过，那岂不是……

“姓字名谁？哪里人氏？”书吏机械的声音打断了折惟昌。

“信上不是写着吗？”

“写着我还会问你？”书吏依旧没抬头，不过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了。

“姓折名惟昌，府州人氏。”

“府州，折……”书吏终于抬起了头，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折惟昌，“那个……咳！府州姓折的多吗？”

“嗯？”折惟昌不太懂，不过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：“不多，就我们一家。”

这次的声音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大，但也不小，身后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。

“府州折家，是那个折家吧？”

“刚刚他也说了，府州姓折的只有他们家，不是那个折家是哪个折家？”

……

“肃静！”一名身穿绿衣的官员大喝，“把这里当成什么了？菜市场吗！”

人群安静了下来，不过他们在心里想些什么就不知道了。

“姓杨名传永，麟州……呃，不，开封人氏。”杨传永的脸红了一下，他发誓，刚刚真的是口误。

刚刚安静下去的人群，再次骚动起来。

“麟州？开封？天波杨府的人？”

“他们三个一起来的，谁不知道折家和杨家是姻亲，这还假的了？”

“那第三人是谁？说不定比折杨两家的名头更大呢。”

“比折杨两家名头更大的没有了吧？”

“李家啊！”

“李家是皇亲国戚，不会的！”

“照你这样说，折杨两家也不会！”

“唉！本来就没多大希望，现在更没戏了！”

“就是啊！本来难度就够大了，这些达官贵人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啊！”

“明明可以世袭的，偏要来和我们抢！”

“太不公平了！凭什么要来和我们抢！？”

……

一人大声呵斥：“闹什么闹？！”

人群再次安静了一下，不过他们却发现刚刚大声呵斥那人，并不是官员，甚至连书吏都不是，只是和他们一样的考生，有几个考生想骂人了。

不过没等他们回过神来，那人接着说道：“不管姓什么、哪里人氏，他们和我们一样是来参加考试的。如果自己被别人挤了下去，只能说自己的本领不够，怪得了谁？”

有人争辩道：“可是他们的起点比我们高，家境比我们优越，又有名师指点，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公平！”

“古之名将如韩信、樊哙等，难道也是家境比你们好？他们又得了什么名师指点？”一番话驳的那些人哑口无言，但这人好像还没过瘾，他继续说道：“如果能和名将之后一起学习，是我们莫大的荣幸，求之不得的事，你们又在闹什么？！”

说的很有道理啊！人群中有不少人在点头。张漠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，年纪和自己相仿，只是比自己黑得多，看衣着应该是农家子弟。

草草登了记、领了号牌，张漠本想和刚刚那人攀谈几句，却被折惟昌拉走了，“漠哥赶紧走啊！去考场了！”

“哦哦！好的！嗯？去考场？”张漠胡乱答应着。

“文试考场在秘阁，我们先去踩下点！”折惟昌的话把张漠拉了回来，在一片嘈杂声中，只是远远地依稀听到那人向书吏报道：“姓张名环……”

张漠奇怪道：“不在太公庙？”

“当然不在了！”折惟昌更为奇怪地看着张漠，然后挠了挠头，讪讪说道，“嘿嘿，好像这些事忘了和漠哥说了！”

张漠问道：“秘阁是做什么的？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！”

“没什么厉害的！”杨传永接道，“不过是藏书画的地方罢了。”

“哦！”

张漠顺口答应着，但他总觉得不是杨传永所说的那样。

说是踩点，可是折惟昌和杨传永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，就拉着张漠往回走。

“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看一眼？”张漠不想走，他瞪着折惟昌兄弟，“虽说有兵士守卫，但是以你们的身份，进去看看并不是什么难事吧？”

折惟昌和杨传永却并不说话，只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样。

“到底什么情况？”张漠有些不高兴了，折惟昌兄弟不是这种人啊，特别是折惟昌，向来是有话首说的。

折惟昌把张漠拉到街边，悄声说道：“其实，秘阁只是我们私底下的叫法……也不能说私底下的叫法……”

张漠瞪着折惟昌。

“官方真正的名称是崇文院，秘阁只是宫里的叫法，据说以后会改名为秘阁，但现在肯定外人没有知道它是叫秘阁的。”

“所以呢？”

“秘阁是皇城司管辖的。”

“皇城司管辖又……”张漠张大了嘴，“难道你们在……”

折惟昌和杨传永连忙捂住了张漠的嘴，同时紧张地左右观望着。张漠也吓了一跳，暗自庆幸话没说出口。

其实刚刚只是他猜测的，折惟昌说秘阁是宫里的叫法，本来宫里和各大家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，秘阁的叫法传到折杨两家也正常，可折惟昌却特意点出皇城司，就让他想偏了，但偏偏又是歪打正着。

皇城司负责监视各将领，虽说将领们心里有意见，但这是皇城司的职责所在，更是官家的意思，他们有意见也只有憋着。可折杨两家在皇城司也安插有眼线，这事一旦传出去，那可就是个大麻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