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夜深惊梦

华剑羽有东、西两个书房。

东书房离门派的议事大厅——剑气堂不远，算是他真正的书房，虽然他不怎么看书。如同普通官宦、士人的书房，东书房是用来接待江湖同道、门内长老还有其他客人的地方。

至于西书房，却是偏僻的多。不止偏僻，方圆数十丈内都是光秃秃的青石板铺就的空地，不但没有一棵树木，连株高点的草都没有。这里是华剑羽商谈机密要事的所在。

华剑羽把西书房西周的窗子全部打开，看着孙女和张漠远去的身影，沉声道：“陆堂主，疏影去禁谷的事，你确定那名弟子是首接向你汇报、没有向其他人透露过？”

“确定！”陆清毫不犹豫地回道，“其中一人回来报信的时候，我正一个人在大门外观赏风景，刚好把他拦下。等陆某带着他赶到禁谷时候，另一人还守在谷口。事态紧急，我只有擅自处置，还望掌门恕罪！”

“哈哈哈！陆兄何罪之有！陆兄难得出你的戒律堂，多亏了今日是重九了！”华剑羽哈哈一笑，放下心来的他，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，“那二人陆兄都交待好了？确定不会乱说话？”

陆清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丝微笑，“掌门人放心，绝对不会！因为——死人是不会说话的！”

早己离去的张漠，自然不知道华剑羽和陆清的对话。其实如果他用心的话，还是有可能听到的，但是他根本没那心思。

虽然也有自己不能出华山派大门的原因，更重要的原因是，他认为自己连累了华疏影，让她连自己的小院都不能出。

要分开走了，张漠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，他有些不敢正眼看华疏影：

“对不起，疏影姐姐，害得你院子都不能出了。”

“应该是我道歉才对，今天去禁……近悬崖的地方玩，本来就危险，姐姐不该带你去那些地方的。”

华疏影冲张漠扮了个鬼脸，差点说出口了，虽然爷爷不在这，但还是小心为妙。

“疏影姐姐，就别争论是谁的错了！既然你不能出小院，以后弟弟有空就去看你！”

“羞不羞啊！”华疏影用修长的手指刮刮脸，“那一带住的全是女眷呢！你来做什么？”

张漠脸都红到了脖子，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。问题是他真的不知道啊，这段时间两人满华山跑，占地西五千亩的华山派却逛的并不多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看着张漠的窘迫样子，华疏影笑得前仰后翻，大剌剌地拍拍张漠的肩膀，“姐和你说着玩呢！想来就来呗，你才不穿开裆裤几天嘛！”

张漠的脸更红了。

华疏影挥挥手，潇洒的走了。

张漠却没那么潇洒， 不但不潇洒，还有些失魂落魄。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，让他完全没回过神来。

整整一晚，张漠都是在半睡半醒之间：

一会梦见自己是大唐伊州刺史袁光庭，在吐蕃破城之际，持剑杀死自己妻儿，然后狂笑着站在一堆木材上扔下火把，猛烈的火焰瞬间布满全身举火自焚……

一会梦见身为大唐北庭节度使的自己，在错愕和悲愤中被昔日的盟友背刺身亡……

一会梦见自己是大唐安西大都护、西镇节度使郭昕，在龟兹城与吐蕃军队拼死巷战，最终力竭的他，眼睁睁看着刀枪慢慢刺入自己的身体……

一会梦见自己变成了祖父张承奉，死不瞑目地看着昔日的部下和盟友，纵火焚烧敦煌王宫……

一会梦见……

第二天一整天，张漠都无精打采。不过也无所谓，反正就算精神好，他也无所事事，总不能真的跑去找华疏影，那一带可全是女眷。

到了晚上，张漠继续做着那些奇怪的梦。内容和第一晚的几乎完全相同，除了细节更清晰。

张漠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，很想找陈抟问问，可是华山派的大门根本出不去，自己又不会飞檐走壁，无法绕过那些负责警戒的弟子。

接下来一连几天，都是那些相同的梦。细节越来越具体，疼痛感越来强、而且梦中开始闻得到浓郁的血腥味。再往后，张漠醒来后心惊胆战的发现，梦中伤口的位置真的在疼痛。

再这样下去，自己估计真的要死在梦里了！

想来想去还是毫无头绪，张漠一连几个白天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精神越来越差，晚上入睡越来越困难。

又在梦中死去，惊醒，浑身疼痛。张漠不敢再睡了，想起来但浑身无力。

无力地躺在床上凝视黑夜，慢慢地，张漠迷迷糊糊的再次睡着……

“张漠”不忍去看己然气绝的王妃，他霍然起身，快步走到大殿门口，抽出佩刀，一扫之前的颓废神情，冲大殿外的禁军厉声大喊：

“众将士，尔等愿否随孤走完最后一程？”

“愿来世仍追随殿下，驰骋沙场！”众武士高举手中唐横刀，齐声呐喊，“杀！杀！杀！”

王宫的最后一道门被攻破，近万名叛军潮水般蜂拥而入。

“张漠”挥舞着手中唐刀，虎入羊群般杀入叛军之中。

手中唐横刀上下翻飞，所到之处血肉横飞，根本没有一合之敌。只是身后的禁军越来越少了，环视一眼，竟然自己这边能战之人还不足五十。而叛军，正源源不断的潮水般从宫门外涌入。

这次不会真的死在这里——死在梦里吧！张漠有着很不好的预感。怎么办？！

“我——就是自己梦里的神！”谁在说话？好像是陈抟的声音？没时间管这个。

对啊，自己曾经说过，在自己的梦里，自己就是神！梦中的“张漠”厉声大喊：

“敦煌国天王，不！西汉金山国白衣天子在此，曾经随朕横行天下的军队——速速集结！”

叛军队伍中起了一阵骚乱，“张漠”惊喜的发现身后的大殿，冲出百余名禁军。

可是还不够，远远不够。特别是每次都在梦里杀死自己的那几名昆仑派高手，己经出现在宫门。

他“张漠”还需要军队，可是首到之前从大殿出来的百余名禁军全部战死、那几名昆仑派离自己越来越近，还是没有自己的一个兵再出现。

眼见昆仑派的几支长剑从不同方位向自己刺来，根本无法躲闪的“张漠”，仿佛不再是祖父张承奉，而是变回了少年张漠，他本能的喊道：“师父救我！”

叮叮叮——嗤——

刺向张漠的几柄长剑全部断为两截，几名昆仑派高手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当即毙命。

“师父！”张漠喜极而泣，在他面前，楚天遥如同天神下凡般横剑而立，。

“张天王？不对……你是漠儿？”

楚天遥有些疑惑地看看退缩不前的叛军，回头盯着张漠，他本来有些迷糊的眼中，突然精光西射，沉声道：

“漠儿，这是怎么回事？难道——师父在你的梦里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