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章 蝉鸣东厂

子时的金陵鬼市飘着桐油与铁锈混杂的腥气，林夏裹着蓑衣穿行在破败的皮货摊间。怀中玉蝉突然震颤，隔着三层棉布仍能感到那抹灼热——三日前在栖霞寺废墟寻得的半页残经，正指向东厂在此处的秘密据点。

"寅申相冲，巽位当变。"

青年镖师默念父亲传授的奇门口诀，靴底碾碎一枚青瓦。脆响惊起檐上夜枭，三柄淬毒袖箭破空而至，钉入身后腐木的闷响里夹杂着唐门"三步醉"特有的腥甜。

"严千户的待客之道越发潦草了。"林夏冷笑，惊蛰刀鞘点中左侧石狮右眼。机关咬合声里，整座皮货摊突然翻转，露出下方幽深的地道口。

玉蝉在掌心突突跳动，蝉翼纹路映着月光竟在地道口投下星宫图影。青年镖师瞳孔骤缩——那缺失的北斗天权位，分明是七年前父亲遇袭的燕子矶！

地道尽头的铁牢泛着闽中铁特有的幽蓝，十二具改良铁浮屠关节处新嵌的玄铁轴承嗡嗡作响。林夏靴尖挑起半截锁链横挡，链环相击的火星照亮墙上血书："丙辰年霜降，永昌镖局林氏押星宫密匣于此。"

"少镖头来得正好！"

沙哑笑声自暗处传来，青衫客判官笔点向玉蝉所在。林夏旋身避让，惊蛰刀鞘重击震位铁桩——二十年前永昌镖局特制的寒铁链应声弹起，将三具铁浮屠绞成废铁。

玉蝉受震荡弹出三寸，蝉腹密纹竟与铁牢顶部的陨铁齿轮严丝合缝。青年眼中精芒暴涨，刀背拍中第二具铁浮屠膻中穴："严千户可知这玄铁轴承，本是家父为锦衣卫特制的擒龙锁？"

齿轮炸裂的刹那，暗格中《东厂丙辰年密档》飘落。血渍斑斑的首页记载着："腊月廿三，韩文镜借剿倭之名，私运闽中铁九万斤..."

卯时的秦淮河泛起鱼肚白，林夏踏着浮尸跃向东厂画舫。玉蝉在朝阳下流转光华，九艘蜈蚣船呈九宫阵围拢，船首新装的佛郎机炮泛着工部特供精钢的冷光。

"兑位三步！"

量天尺插入甲板裂缝，扯出的铁链缠住星宫令旗。玉蝉受朱砂刺激突然自鸣，清越声响竟引着七名炮手调转炮口。青年镖师甩手打出子午透骨钉，钉尾永昌镖局鹰徽在晨光中划出七道银弧。

"林总镖头好手段！"

严千户的链枷破空袭来，九节精钢环暗藏东厂秘传的缠丝劲。林夏仰身倒跃，惊蛰刀在帆布划出北斗阵图。刀风过处，玉蝉突然激射而出，蝉翼削断主桅缆绳的刹那，整面硬帆轰然罩住三艘敌舰。

青衫客的判官笔穿透硝烟："少镖头可知这玉蝉本该在丙辰年就..."话音未落，刀光己至。惊蛰刀劈碎笔锋，露出的中空笔管内，半卷《司礼监与星宫往来密函》正渗出鹤顶红的腥气。

东厂地牢最深处的血池泛着恶臭，林夏踏着十三具番子尸体闯入刑房。玉蝉嵌入铸铁刑架的刹那，整面西墙轰然洞开。晨光倾泻而入，照亮墙上父亲用指甲刻就的绝笔："吾儿亲启，玉蝉本为破局之钥..."

"永昌余孽今日当绝！"

严千户的嘶吼混着铁器轰鸣。十二具东厂秘制的"血滴子"破墙而出，锯齿边缘的工部密档字号割裂晨雾。青年镖师冷笑，惊蛰刀插入地缝："严公公可识得这招'燕返朝阳'？"

刀气激得玉蝉凌空飞旋，蝉翼刮过刑具架迸出万千火星。二十年前埋设的玄武岩桩破土而出，将精钢齿轮尽数镇压。严千户的链枷距青年咽喉三寸时突然崩裂，飞溅的钢片嵌入自己双目。

晨曦穿透地牢气窗时，林夏跪在血泊中轻拭玉蝉。蝉腹新显露的密文指向紫禁城司礼监，逆鳞甲缝隙间的《永昌密录》残页记载着："丙辰年惊蛰，东厂借剿倭之名，于闽中私铸..."

江风卷着硝烟掠过秦淮河，青年镖师收刀入鞘。玉蝉虽添新痕，清鸣却愈发明澈，恰似那年鄱阳湖畔，父亲握着蝉形玉佩传授"八步赶蝉"的光景。远处皇城的晨钟惊起群鸦，新的棋局己在重重宫阙内铺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