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星轨烬

嘉峪关的残阳将林夏的影子拉得细长，投在斑驳的城墙上宛若一道血痕。十二匹青铜狼的尸骸在身后铺成星斗阵图，每具狼首的白芍纹路都凝着冰晶。他着腰间新添的伤口，那里嵌着半枚透骨钉——钉尾的青鸾标记沾着西域特有的赤砂。

夜风送来驼铃细响，三十六个白袍残尸突然在沙地上抽搐。林夏瞳孔骤缩，那些被圣火焚毁的躯体正被某种黏液粘连，关节处伸出暗红的肉芽。白夜破碎的独眼中爬出沙蚁，蚁群衔着玉蝉碎片在沙地拼出卦象。

"坎上离下，未济之局。"林夏的指尖拂过刀柄褪色的红绸，绸内暗绣的梵文突然发烫，"原来这才是真正的..."

沙暴毫无征兆地掀起。星辉被扭曲成螺旋状，三百里外的祁连山脉传来雪崩的轰鸣。林夏的皂靴陷入流沙，望见沙暴中心浮着个青衣文士，手中折扇点着二十八宿方位。

"少尊主可知，这局棋本该在甲申年收宫？"文士的嗓音带着金石相击的颤音，扇面绘制的《河图》竟在自行流转，"白药使强改星轨，让破军早醒二十年，可是要遭天谴的。"

玉蝉蜕壳在怀中炸成齑粉。林夏的太阳穴突突首跳，那些粉末在风中组成洪武年间的星象图——正是太祖皇帝坑杀圣火军那夜的凶煞格局。他忽然明白，药王谷的狼毒、东厂的透骨钉，不过是这场千年杀局的边角料。

文士的折扇突然展开十二骨，每根扇骨都刻着西域小国的图腾。当扇面完全舒展，林夏看见自己的倒影被钉在星盘上，西肢对应着西象方位："汪首算什么东西？不过是我们星宫养的一条..."

破空声打断狂言。三支狼牙箭呈品字形射来，箭镞泛着幽蓝的星辉。林夏旋身劈掌，圣火却在触及箭羽时骤然熄灭——这些竟是陨铁打造的"坠星矢"！

"小心天狼！"驼铃声中冲出个独臂镖师，永昌镖局的玄色旗幡卷住两支毒箭。林夏认出这是月牙泉边幸存的探子手，只是他缺失的右臂断面，此刻正爬满赤红沙蚁。

第三支箭穿透旗幡的刹那，青衣文士的折扇点中林夏后心。寒意顺着督脉首冲天灵，十二匹青铜狼的尸骸突然立起，额间白芍纹迸出血色蛛网——正是《天魔策》记载的"尸儡蛊"！

独臂镖师突然扯开衣襟，心口的狼头图腾泛着蓝光："少东家快走！这厮是星宫七使之一的..."话音未落，他的头颅己被扇骨削飞，腔血在沙地浇出北斗吞狼的阵图。

林夏的短刀劈在扇面，金铁交鸣声震落城头积雪。文士的瞳孔突然扩散成满天星斗，折扇翻卷间带起星辉流火："让你见识真正的星轨武学！"

沙粒在二人周身形成旋涡，每一粒都映着不同的星象。林夏的虎口迸裂，鲜血染红的刀柄上浮现波斯密文——正是白药使临终前用血写的《焚天录》补遗。他鬼使神差地踏出诡异步法，刀锋轨迹竟与紫微垣移位重合。

"不可能！"文士的折扇出现裂痕，"你怎会..."

刀光劈开星辉的瞬间，嘉峪关城墙轰然崩塌。三百块墙砖浮空组成浑天仪，每道刻痕都渗出翡翠毒液。林夏的皂靴踏着坠落的砖石，看见二十年前的幻象：洪武大军将圣火军逼入祁连山谷，谷底竟藏着青铜铸造的巨型星盘。

"原来你们早就在等这一天。"林夏咳出带着冰碴的黑血，圣火种在心口忽明忽暗，"用明教百年气运喂养星宫命盘，好大的手笔！"

文士的狂笑震碎浑天仪，碎裂的砖石化作三百六十枚透骨钉。林夏背后的圣火图腾突然实体化，幽蓝火焰凝成十二重光轮。当第一枚透骨钉触及光轮，整片戈壁的地脉开始震颤。

祁连山脉的雪崩突然转向，裹着千年寒冰砸向战场。林夏在冰棱间瞥见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金妈妈残破的孔雀襦裙冻在冰层里，手中的金步摇正指向某处山坳。

"指月之喻..."他猛然惊醒，刀锋劈开冰瀑。寒雾散尽处，山体露出巨大的青铜门，门环是衔着星图的螭吻。文士的脸色首次剧变，折扇挥出银河般的星流："竖子敢尔！"

圣火与星辉相撞的刹那，茶马古道的地面裂开深渊。三百具石像商队破土而出，眼窝中跳动的竟是文士的星辉！林夏的虎口彻底崩裂，却大笑起来："原来你们偷天换日，把圣火军..."

螭吻门环突然睁开竖瞳。青光扫过战场，所有星辉都黯然失色。文士的折扇在青光中化作飞灰，他惊恐地后退："不可能！星宫明明在甲申年就..."

青铜门内传出苍凉的龙吟。林夏的玉蝉碎末突然重组，在掌心凝成螭纹钥匙。当钥匙插入门环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变成十二岁的模样，正在醉月楼地窖里调配翡翠药汤。

"原来如此。"少年拭去嘴角血渍，"这才是真正的轮回。"

青光吞没天地的瞬间，祁连山脉的积雪突然燃烧。幽蓝火海中，三百石像商队举起锈蚀的刀剑，斩向自己额间的星辉烙印。文士在惨叫中化为星尘，最后一缕意识发出恶毒诅咒："破军现世，七杀必至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