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药王禁

琉璃穹顶在头顶流转，林夏的睫毛凝着冰晶。他蜷缩在某种半透明的腔体里，鼻腔充斥着熟悉的狼毒气息——这是药王谷禁地特有的瘴气，却混着二十年前醉月楼地窖的霉味。

右臂的星轨纹正在消融。皮肤下凸起的银线像活物般游走，在腕骨处结成"未济"卦象。林夏尝试运转圣火种，却发现丹田空如深井，唯有心口玉蝉残片泛着微弱青光。

"醒了？"

青铜编钟的余韵里，药王谷主的声音从腔体顶部传来。林夏猛然抬头，看见布满荧光的肉壁上浮现人脸——那分明是二十年前白药使的面容，右脸却爬满蛛网状的青黑毒纹。

"这是...狼毒海？"少年攥紧惊蛰刀柄，刀鞘上的螭吻纹正渗出靛蓝液体。

肉壁突然裂开细缝，三百只复眼在裂缝中次第睁开。每只瞳孔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林夏：七岁在扬州城墙数焦尸，十五岁在醉月楼柴房攥着玉蝉，二十岁在星槎舰桥劈开混沌...

"是药人冢。"谷主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颤音，"每个时辰，就有三百具你的替身在此化骨。"

腔体突然收缩。林夏的脊背撞上黏腻的肉壁，惊蛰刀劈开的伤口涌出翡翠色脓血。复眼瞳孔同时扩散，射出三百道星辉锁链，将他钉成十字悬在腔体中央。

"当年白药使剖开襁褓，将阴蝉封入狼毒海。"肉壁渗出人形轮廓，谷主的指尖抚过林夏心口，"她以为用金步摇斩断星轨，就能救你出轮回？"

锁链突然收紧。林夏的瞳孔映出骇人景象——肉壁深处浮沉着无数琉璃棺椁，每具棺中都躺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。最靠近的棺椁突然炸裂，尸身的心口跃动着幽蓝火焰，脚踝刺着褪色的永昌镖局暗标。

"第七百三十一具。"谷主扯开尸身衣襟，露出蛛网状的星轨纹，"这个撑了三个时辰。"

林夏的虎口迸裂，惊蛰刀脱手坠入肉壁缝隙。当刀刃触及腔体底部时，整座药人冢突然震颤，熟悉的埙声自地脉深处传来——是金妈妈常吹的《折柳曲》！

"不可能..."谷主的脸皮突然龟裂，"她明明被我炼成了..."

肉壁轰然炸开。翡翠毒血如暴雨倾盆，林夏在血雨中瞥见金妈妈的残影。她孔雀襦裙的破口处伸出嶙峋骨爪，发间那朵白芍药正渗出星辉。

"夏儿，接住！"

半截金步摇破空而来。林夏咬破舌尖喷出血雾，圣火种在精血催动下死灰复燃。当金步摇触及星轨纹，右臂突然浮现茶马古道全图，三百处驿站位置亮起幽蓝火焰。

谷主的尖叫混着机械转动声。肉壁复眼接连爆裂，溅出的毒液在空中凝成永乐帝的十二旒冕。林夏旋身劈碎虚影，惊觉每个冕珠都是缩小的人头，口中含着玉蝉碎片。

"坎七震三！"金妈妈残魂突然凝实，骨爪点在林夏后颈要穴。

少年本能地踏出诡异步伐。这是二十年前醉月楼暗道里金妈妈教的"九宫步"，此刻在星轨纹加持下，竟在肉壁烧出完整的《河图》阵。当第七步落在"离"位，整座药人冢突然倾斜西十五度，露出底部深埋的青铜螭吻。

"指月亭..."林夏的瞳孔骤缩。螭吻双目嵌着的，正是阴阳双蝉的母体！

谷主的残躯突然暴长。他的脊椎刺破表皮，嶙峋骨刺上串着三百具药人尸骸："你以为出了狼毒海就能活？汪首在长陵地宫..."

惊蛰刀贯穿螭吻左目的刹那，林夏听见千里之外的应天府传来九声丧钟。翡翠毒血顺着刀身倒灌，在星轨纹路中烧出《焚天录》禁章。当最后一笔落在"死"门，整座药王谷突然陆沉，三百里毒瘴凝成巨大的白芍药图腾。

"娘亲，看好了——"

林夏扯断腕间红绳，浸透狼毒与星辉的血液泼向虚空。金步摇在血雨中重组，化作十二枚骨针钉入螭吻要穴。当最后一枚骨针刺入"玉枕"，青铜巨兽突然活了过来，额间星纹与茶马古道界碑产生共鸣。

地动山摇间，林夏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：白药使将阴蝉封入螭吻右目，自己抱着阳蝉冲出诏狱。金妈妈用金步摇挑断星轨锁链时，汪首的透骨钉己没入她后心...

"原来你才是阴蝉！"林夏的刀锋指向谷主。

回答他的是螭吻的咆哮。巨兽脊背裂开三百个气孔，每个孔洞都喷出翡翠毒焰。林夏踏着坠落的骨针腾空，星轨纹在足底烧出二十八宿阵图。当最后一枚星位点亮，药王谷废墟突然升起十二道狼烟，与漠北王庭的烽火连成星链。

"没用的..."谷主的面容在毒焰中扭曲，"星槎己过九重天..."

螭吻突然调转方向。林夏在时空乱流中看见，三百星槎正在云层外重组，舰首的螭吻雕像睁开血眸。当第一道翡翠炮火触及界碑，茶马古道所有石像商队突然自燃，幽蓝火焰中浮现出白夜将军的军阵。

"圣火裁罪！"

惊蛰刀凌空劈下。林夏背后的血色蝉翼暴涨三倍，翼膜扫过处，星槎装甲板熔成赤金液体。谷主的残躯突然炸开，迸出的骨片在空中拼出卦象："未济之局，死门在东！"

螭吻右目突然脱落。林夏接住坠落的阴蝉母体，发现蝉翼裂痕与自己的阳蝉完全契合。当双蝉相触的刹那，整片云海突然静止，十万阴兵的魂火在虚空凝成白药使的模样。

"夏儿，看星槎龙骨！"

母亲残魂的指引中，林夏看见星槎核心的琉璃柱里，冰封着另一个自己。那具身躯的心口插着金步摇，脚踝刺着褪色的"罪"字——正是二十年前被调包的药人王！

"原来汪首说的第七百三十二具..."少年呕出带着冰碴的黑血，"是我自己！"

螭吻的咆哮震碎琉璃柱。林夏在时空乱流中下坠，惊蛰刀脱手飞向冰封的躯体。当刀刃触及"药人王"眉心，整片云海突然沸腾，三百星槎同时调转炮口。

"指月之喻..."金妈妈的残魂在火中微笑，"方死方生！"

翡翠毒焰吞没视野的刹那，林夏听见漠北传来驼铃清音。永昌镖局的玄色旗幡刺破毒瘴，旗杆顶端系着的红绳玉蝉，正在晨光中泛起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