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古道蝉

嘉峪关的晨雾凝成冰晶，林夏的睫毛上结着霜花。他蜷缩在界碑裂缝里，听着茶马古道传来的驼铃细响。怀中的玉蝉碎末正在发烫，那些本该随风飘散的齑粉，此刻竟在掌心重组出半只蝉翼。

"当心蜃气！"

沙哑的示警声惊起秃鹫。林夏翻身滚出裂缝的刹那，三支淬毒弩箭钉入他方才蜷缩的位置。箭尾系着的铜铃泛着妖异紫光——正是东厂秘制的"阎王笑"。

驼队残骸后转出个跛脚老丐，手中竹杖点地竟踏着《天魔策》步法。林夏瞳孔骤缩，这老丐脖颈处有三点幽蓝钉痕，正是被"蓝雀舌"剧毒侵蚀的痕迹。

"少东家不认得老朽了？"老丐扯开褴褛衣襟，露出心口永昌镖局的狼头刺青，"当年总镖头往漠北送鎏金匣，是老朽亲手给双生子系的红绳。"

记忆如透骨钉扎入脑海。林夏恍惚看见七岁那年的暴雨夜，这老仆抱着两个襁褓在醉月楼暗道奔逃。窗外黑衣人木屐踏碎青瓦，金漆莲花在闪电中绽放。

"金妈妈她..."老丐突然剧烈咳嗽，指缝渗出靛青毒血，"根本不是明教余孽！"

沙粒在二人脚下诡谲流动。林夏的皂靴刚触到老丐投来的羊皮卷，整片沙地突然塌陷成旋涡。十二具青铜狼尸从流沙中浮出，额间白芍纹路渗出翡翠毒液，竟与药王谷的狼毒瘴如出一辙。

"当心脚下！"

老丐的竹杖横扫千军，击飞三枚透骨钉。林夏的短刀劈开沙幕，发现偷袭者竟是星宫残存的七杀使！这些本该湮灭在时空乱流的怪物，此刻浑身爬满赤红沙蚁，断肢处伸出暗红肉芽。

"少尊主好手段。"为首的七杀使撕开人皮面具，露出汪首枯槁的面容，"可惜星宫最擅借尸还魂。"

圣火种在经络中暴走，林夏背后的光轮却忽明忽暗。他忽然发现这些七杀使的脚踝并无金莲烙印，取而代之的是茶马古道界碑的螭吻图腾——正是青铜门上的纹样！

老丐突然喷出黑血，竹杖点地划出卦象："坎离易位，快走！"羊皮卷在林夏怀中发烫，永昌镖局的暗标在卷首浮现，朱砂绘制的路线首指祁连山深处的冰裂谷。

七杀使的弯刀卷起腥风，林夏格挡的瞬间听见金铁交鸣中的铃音。这不是东厂铜铃，而是醉月楼歌姬腕间的银铃——二十年前白药师最爱听的《折柳曲》！

"娘亲..."

分神的刹那，汪首的毒掌印上后心。寒毒顺着督脉流窜，将圣火种逼至檀中穴。林夏踉跄着跌入界碑裂缝，掌心玉蝉碎末突然爆出青光——那半枚蝉翼竟与界碑上的螭吻纹严丝合合！

地动山摇间，三百年前的茶马古道重现人间。商旅石像从冰层中苏醒，驼峰上鎏金匣的封条泛着幽光。林夏看见二十个自己行走在不同时空：有的被炼成药人王，有的率圣火军杀入紫禁城，更多的则倒在星宫布下的杀局。

"星轨武学·天璇倒转！"

七杀使的怒吼混着机械转动声。林夏瞳孔骤缩，那些坠落的船板竟在空中重组，榫卯咬合声里拼成巨大的浑天仪虚影。当第一道星辉穿透云层，他看见永乐十九年的暴雨夜——三保太监的宝船在闪电中倾覆，鎏金匣里的星宫秘典沉入湖底...

"轰！"

玄武湖突然掀起巨浪，十二根青铜柱破水而出。林夏的短刀劈在"天权"位，刀刃却传来血肉触感——柱身表面浮凸的星纹正在渗血！十万将士的魂火突然暴走，顺着刀锋涌入青铜柱，在湖面映出十万张扭曲面容。

琴女的幂篱被气浪掀飞，露出眉心跳动的赤莲纹："少尊主可知，你每用一次圣火种，这些英灵就多受一重炼狱之苦？"她指尖划过焦尾琴腹，扯出根沾血的琴弦，"不如让妾身帮你了断..."

"咻！"

沾血琴弦穿透雨幕，在林夏右肩爆出朵血莲。诡异的是，伤口流出的竟是靛蓝色血液，滴在湖面竟凝成冰晶。七杀使的链刀趁机结成天罗地网，刀刃泛着的星辉与青铜柱产生诡异共鸣。

"这是...狼毒？"林夏的虎口迸裂，终于看清琴女腕间的玉镯——正是药王谷狼头碑上镶嵌的镇毒玉！

琴女的笑声混着埙声癫狂起来："谷主用二十年养出的狼王血，滋味如何？"她突然扯开衣襟，心口跳动的幽蓝火焰里，赫然浮着半枚玉蝉，"多亏你兄弟的心头血，这焚心蛊总算大成了。"

林夏的瞳孔突然扩散。记忆如毒蛇噬脑：五岁生辰夜，翡翠药汤里浮着的不是白芍药，而是双生子互喂的毒血；金妈妈描眉的铜镜背面，永昌镖局的暗标泛着血光...

"啊——！"

嘶吼声中，十万魂火彻底暴走。右臂蝉翼纹裂开十八道血口，幽蓝火焰裹着星辉凝成螭吻虚影。当第一道龙吟响彻玄武湖，沉船残骸中的浑天仪碎片破水而出，在暴雨中拼成完整的星轨杀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