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二章 清君侧，功败垂成

由于双方都损兵折将，利军与乾军之间的战事进入一段缓和期。

一开始江湖之上流言蜚语纷起，但传了几天后便戛然而止，似乎所有人都约好不再提起。

天下平静得异常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。

但在方遂看来，这无异于是暴风雨降临前的前兆。

四月，这场强劲诡异的风浪终于如期而至。

清明时分，乾国君率领文武群臣，前往皇陵祭祀列代先帝。

祭祀仪式尚未结束，护国大将军于兴邦便率领自己暗中攒下的三千兵丁，以清君侧之名闯入皇陵内。

禁军统领牛福海，以及随行的内府宦官们，当场被于兴邦斩杀。

乾国君及文武群臣，则被他扣押行宫内，挟持在手中。

当夜，于兴邦便要求乾国君下达圣旨，召集周围各路将军，率领兵马进入帝都，杀宦官，勤王室。

这场惊天动地的清君侧，瞬间传遍大乾国各个城邑，被百姓们称之为皇陵之变。

同时，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桃源城，尚荣立刻找到方遂。

“方掌柜，于老将军此举真是一鸣惊人，大快人心！”

尚荣激动地说道，“这些年来宦官弄权，诬害忠良，使得朝廷中一片乌烟瘴气，百姓都积怨已久。”

“现如今于老将军已经出手，不如我们也率领城中青壮前往帝都，助他一臂之力如何？”

“我不会去，我劝尚城主你也不要去。”

方遂却根本没有半点激动，淡淡道，“宦官固然该死，但于老将军这种做法不是英勇，而是鲁莽。”

“宦官们这些年仗着乾国君的宠信，在大乾各地栽培心腹、勾结党羽，他们的势力已经超乎想象。”

“我敢肯定，你即便骑最快的骏马离开桃源城，还未等到帝都，便会接到于老将军的殇报。”

尚荣满脸错愕，不明白方遂为何如此不看好于兴邦。

但方遂根本无心回答，将门一关下达逐客令。

……

事实上，和方遂所预料几乎完全一样。

各地将军接到圣旨，表面上接旨答应，实则一个个全都按兵不动，根本未派出一兵一卒。

而事变过后不到三天，却陆续有数十拨江湖人马接到内府总管马邵明的手信，从四周抵达帝都。

这些人全都是江湖之上声名鹊起的武者高手，纷纷用自己的身份向于兴邦施压，还称他是犯上作乱的奸贼，将他的妻女老小挟持为质。

于兴邦自知大势已去，让手下趁夜突围，逃离帝都。

而他则是在亲眼目睹马邵明将自己的妻女老小悉数折磨致死后，终于不堪受辱，在行宫之中挥剑自裁。

短短五天，这场轰轰烈烈起事的清君侧便草草收场。

对于于兴邦的死，百姓们皆潸然泪下，焚纸祭拜。

但乾国君却剥夺他的官职爵位，定以叛乱谋反之罪，甚至将于兴邦的尸体当街暴晒，以儆效尤。

而马邵明因为救驾有功，直接连升九级，从五品内务府总管，直接晋升为当朝宰相，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。

一个阉人担任宰相，是大乾国上千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奇闻。

百姓们因此悲愤交加，对朝廷彻底失望透顶。

不知是哪位大贤，还编出了一首童谣广传民间。

“皇帝老儿迷龙床，竟教阉人霸朝堂。”

“溜须拍马乌纱保，满朝文武无忠良。”

“号令天下种熏香，丢了江山又何妨。”

“不如早日称臣子，莫等利军屠淮扬。”

……

夜晚，方遂独自一人坐在隐龙阁后院，焚起一团烈火，两眼空洞迷茫，将一张张黄纸投进火中。

“于老将军，你当初说要去做一件大事，我便已经猜测到。”

“但你为何如此心急，时机还未到，便急不可耐出手，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？”

“如果仅凭三千兵马便能成事，那这些宦官又怎么可能猖狂到这般地步？”

黄纸在火中燃烧为灰烬，飘散出一缕青烟。

方遂忍不住哑然失笑，摇头叹息，“但如果不这么心急，便也不是你了。”

“当初你可是答应我，事成之后回到桃源城，再与兄弟我把酒言欢。”

“怎么你堂堂护国大将军，竟还对我一晚辈言而无信？”

不知道于兴邦挥剑自刎前，心中在想些什么？

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，他绝不惧怕死亡。

或许，让于兴邦最感到痛苦的，并非自己大势已去。

而是他的失败，将世代忠良的于家变成了犯上作乱的叛贼，永远钉在了大乾国的耻辱柱上吧。

“罢了，罢了，谁都有这么一天。”

“等到了九泉之下，再找你把酒言欢吧。”

方遂将所有黄纸扔进火中，随即缓缓起身。

当他转过身，正好见到方龙儿站在身后，脸色无比复杂。

“主人……”

方龙儿低着头，小声问道：“你和于兴邦交情如此深厚，为何他被奸人所害，你却既不悲伤，也不愤怒？”

“因为我确实没有感到悲愤。”

方遂淡笑着说道：“如果要说有，只是有些遗憾罢了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方龙儿退后一步，怯怯说道：“连一点点细微的情绪都不表现出来，主人你实在是太可怕了……”

“可怕吗？”

方遂微微叹了口气，“龙儿，去将门板上了。”

“从明天开始，我们隐龙阁不再对待营业。”

方龙儿微微一愣，愕然道，“主人，难道您是要前往帝都，为于兴邦报仇？”

“报仇？我没有那个能力。”

方遂摇了摇头，“只是现如今这世道，已经不适合做生意。”

“关门闭户，还能少惹上一些麻烦琐事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方龙儿脸色复杂，犹豫片刻，还是听话地转身去上板关门。

只是，她心中不明白。

主人明明实力如此强大，连魂宫巅峰的恐怖妖尊都能轻易灭杀。

他却为何如此胆小苟且，连一点小事都不愿沾染。

“心中暗暗骂我是吧？”

方遂瞥了方龙儿一眼，冷声道，“有什么不爽就说出来，别憋在心里。”

“反正我也不改，你别把自己憋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