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

当铺开业的那一天，城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学究关正德，也亲自登门拜访。

并且酒过三巡满面红光之际，执意让学生从家中取来文房四宝，当场大笔一挥，挥毫写下“隐龙阁”三个大字。

按照关老所说，方遂乃人中龙凤，并且为人谦逊，隐居此地，担当得起这个响亮的名号。

方遂本无意取什么名字，但在乡亲们的执意要求下，还是将这个牌匾挂在当铺门外。

短短一年的光景，桃源城隐龙阁可谓在周遭城镇声名大噪。

附近的穷苦人家，亦或流落天涯的落魄江湖人，都知道隐龙阁内住着一位方大善人，只要他们登门相求，便会拿出银两接济。

而周围的一些富商也都听说，隐龙阁的方掌柜为人慷慨豪爽，不论是找他典当还是变卖宝贝，都会以好酒招待，并且出价也比旁人更高。

要说为数不多有几个恨方遂的，恐怕就是桃源城里其他当铺老板了。

随着名气渐大，每日慕名而来拜访方遂的数不胜数。

而为了清净，方遂也未像从前一样招十几名学徒伙计。

只有一个半年前来投奔他的女孩，十八九岁年纪，名叫苏小月。

苏小月是从村里逃难出来，父母因积劳成疾暴病而亡，剩下她孤单一人，在桃源城中举目无亲。

方遂见她可怜，便将她收留在当铺内，每日擦擦桌子，扫扫地，帮着他打理一些杂事。

“小月，我记得当初你说过，你是从清溪村逃难来桃源城？”

一日，方遂坐在摇椅上，眯着眼睛问道。

“是，掌柜的。”姜无月毕恭毕敬点了点头。

“你们清溪村发生了何事，是只有你们一家逃难，还是全村人一起出逃？”

“掌柜的，不瞒您说，当初从村子逃出来的，只有十几户人家……”

回忆起当初的事，姜无月眼圈微红，苦涩道：“而其他上百户乡亲，全都死了……”

“死了？”

方遂微微皱眉，脸色变得严峻些许。

“清溪村距利州只有十几里之遥，从前一直归利王所统辖。”

“先前朝廷原本派了重兵在我们村子驻守，没想到后来却不知为何，全都在一夜之间撤出，连夜逃回帝都。”

“利王即刻派兵占领了清溪村，纵容手下兵将肆意劫掠，杀人放火，欺男霸女，无恶不作。”

“我父亲生前是村里的信差，所以提前得知消息，才带领我们一家人离开村子，逃过一劫，没想到……”

听到这，方遂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，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
朝廷昏聩无能，利王暴虐无道。

这场僵持了十余年战争，究竟最终孰胜孰败，还真不得而知……

“这位便是方掌柜吧？久仰大名！”

这时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。

方遂转头一看，是一名中年男子从门外走进来，满脸笑容洋溢。

“阁下是？”

“鄙人赵乾，南陵城商会会长。”

赵乾抱拳笑道：“旧闻桃源城隐龙阁方掌柜大名，今日恰巧路过此地，特意前来拜访！”

“原来是赵兄，幸会。”

看着这位不速之客，方遂起身相迎，微笑点头致意，心中已经有数。

三年前，南陵城便已经被利军所破，归由利王调遣。

这个赵乾身为南陵城的首富，平日里也与利军将领私交甚密，仰仗着有权有势，平日里没少鱼肉乡里。

正所谓，宁可交恶君子，绝不交恶小人。

像赵乾这样的人，方遂绝不屑于与之为伍。

但也不会贸然得罪，惹得自己一身腥臊。

“小月，给赵兄看茶。”

当即，方遂带着赵乾一起来到当铺内，淡笑着问道：“赵兄今日来此，不知有何贵干？”

“方掌柜，来当铺，自然是要典当物件。”

赵乾微笑着说道：“我这里有一样东西，想向方掌柜典三千两白银。”

“三千两？”

方遂微微一怔，一旁的苏小月忍不住微微倒吸一口凉气。

三千两白银，足够桃源城全城百姓一年的吃喝花销。

她想象不出，究竟是何等昂贵的宝贝，让赵乾有勇气开此天价。

“来啊，拿进来！”

赵乾拍了拍手，一个随从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
这人手中托着一只精铁打造的鸟笼，镶嵌着几枚宝石。

而笼中关着的，则是一只脏兮兮的青鸟。

青鸟遍体鳞伤，一身乌青色的羽毛都被粘稠的鲜血都染红，此时浑身无力，奄奄一息，随时有可能气绝而亡。

“就这副笼子，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。”

赵乾托着鸟笼递交方遂，戏谑笑道：“方掌柜。请过目吧。”

“赵兄，您在开玩笑吧！”

苏小月跟了方遂半年之久，也算长了些许眼力，不假思索说道：“这鸟笼是纯铁所制，即便年头再久，最多也只值二十两……”

“小月，不用说了。”

方遂却打断了苏小月，淡笑着说道：“去柜里，给赵兄取银子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苏小月满脸费解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。

相处了这么久，她自然知道掌柜的为人慷慨，不拘小节。

但是，花整整三千两白银，买一架铁鸟笼……

送也没有这个送法啊！

“小丫头，没听到你们掌柜的说什么吗？”

赵乾冷笑着呵斥道：“还不快去！”

他此行前来，其实并不是为了赚钱。

而是代表利军，来探探方遂的口风。

愿意白白送给他三千两白银，就代表他也是站在利王这一边。

看来这姓方的，似乎也是位上道的主啊。

“方掌柜，那我们合作愉快。”

将银票拿到手后，赵乾满脸笑容，上前与方遂握了握手。

忽然，他余光瞥见左侧墙上有一副刀架，架上摆着一口宝刀。

宝刀散发出凛凛的寒芒，同时做工精致，光泽耀眼，绝对是世间最上乘的手艺和料子打造而成。

赵乾虽然不是武者，但平日里经常与江湖中人和利军士兵打交道，也见过许多宝刀宝剑。

但和这口宝刀相比，那些人口中吹嘘上天的神兵利器，都根本不过是破铜烂铁！